郑守义万没想到老婆居然反水,顿时目瞪口呆。
却见母大虫骂得口渴,抓起水碗吞了一口,坐下盯着老郑喘气。
愣怔半晌,郑大帅起手在老婆额前探了探,却被一把打开。
郑守义道:“娘子,你这是说得甚话?昏头了吧。”
母大虫摆着一张胖脸,喘匀了气道:“你还晓得昏头?当年匡威、匡筹兄弟两个闹,成了什么?这才几岁,全忘了?
我一妇道人家,别个不懂,却也晓得家和万事兴。
我听说那汴州朱三可不是个厚道人,若幽州乱起,咱家能落什么好?”每每想起那段动荡不堪、朝不保夕的日子,母大虫就觉心有余悸。
老郑家,老张家,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就自家老黑这个德行,怎么着?还想上天呀。
郑守义却不能体会老婆的苦心。
毕竟,他一个屠子,正是借着那一次次的动乱,郑某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就算不能更进一步,但是李三跟老秦不给他一个说法,那也绝不能够。
劈手打断老婆聒噪,郑守义问:“李承嗣、张德有回来么?”
母大虫想了想道:“不曾。”
郑守义立刻又双眼冒光。心曰,李承嗣、张德还没回来,李三郎肯定还有用到老子的地方。
老张在山北有好几年。
李承嗣在义定同样时候不短。
郑守义不禁将自己代入到李三郎的处境思考,感觉当务之急,就是趁着朱三还在舔伤,让这哥俩赶紧挪挪窝。
又想到河东。
现下在那边的是符存审、周德威。
这俩可都是降将。
老秦的教练军只有三千人,全过去,就算再带一批新兵蛋子,想压得住场面也不容易。嗯嗯,老秦方才说要跟爷爷多亲近,只怕也不是鬼扯。
就不信了,没有他郑大帅鼎力支持,李家叔侄真能相安无事。
当初独,哦不,李克用身死,李克宁跟李存勖一开始还很和睦呢。
后来怎样?
哼,不给点好处就想打发爷爷,门都没有。
……
却说秦光弼离了郑家,又转回子城。
看他回来,李三郎道:“秦兄,二郎怎么说?”
秦光弼如实道:“这夯货能有甚说法,只是觉着为人小觑了。”
“呵呵。到他这位置上,人之常情。”李崇武也不分说什么是人之常情,只说,“明日,正式为大兄发丧。往义定、营州、河东之报丧使明晨出发,秦郎,你看可好?”
秦光弼略有犹豫,但还是道了一声“可”。
李老三便让人将大侄子李洵请来。
李洵进屋有点木然,看看表舅舅秦光弼,瞧瞧三叔李崇武,目光低垂。
李老三看看大侄子坐下,道:“洵哥儿。阿爷与大兄让我接这副担子,但实话说,高处不胜寒,这位置我并不想坐。当然,你现在可能还不能理解,也未必相信。不过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无视了侄子若有若无的疏离,李三似乎是自言自语,也似在给堂中二人讲解:“眼下局面,我等须得有数。朱梁只是小挫,敌强我弱之势并无根本改观,卢龙乱不得。
有些事,你等很难理解,我也不想说。
但是卢龙乱不得,这是根本。
郑守义,李承嗣,张德,这些大将,在大兄手下都是忠臣。可现在大兄不在了,还靠不靠得住?这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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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说了吧,洵儿,你镇不住。
或者除非杀个血流成河。
但是那样,朱三会放过你么?你又拿什么抵御梁军?
郑守义现在回来,振武军就算是暂时安稳。但是李承嗣要看着南边,张德要防着山北,轻易动不得。
我不想弄得祸起萧墙,不愿亲者痛仇者快。
打铁还要自身硬。
卢龙稳,河东稳,那么义定,营州就都不怕乱,也不会乱。
所以秦兄,你明日就去河东。周德威与符存审是降将,大兄在河东威望甚高,你去,千万稳住局面。教练军你都带去。三千人有点少,豹骑军你再带走三千,有这六千人,加上靖塞军一万,局面应该稳得住。
豹骑军所余之兵,洵哥儿就交给你了。”
三叔要把部分豹骑军给他,李洵明显有点意外。
李洵与秦光弼互望一眼,对此安排表示认可。
送走了大侄子与秦将军,薛阿檀从屏风后转出来,向李三郎躬身道:“留后,若无事,我先回了。”
李老三起身向这位一身铁甲的老将还礼,疲惫地笑笑,道:“这几日辛苦薛郎了。豹骑军那三千骑都备妥了?”
薛阿檀道:“妥了。”
李三疲惫地歪在坐榻上,缓了好片刻,道:“好,明日就让秦郎带去晋阳,具体安排你两个商量着办。嗯,三日后,交卸了豹骑军,从射日军你自挑些人手,连你旧部新成一军,定员五千,就叫铁枪军吧。”
薛阿檀领命去了。
李三又招招手,老部下陈新国转眼来到近前,也是一身铁甲。
李三身体向后倒在榻上,眼都不睁,十分疲惫道:“弟兄们怎么样?”
陈新国道:“留后,这还用说么,军中弟兄都憋着股劲儿呢。只是这辅军辅军叫了这么些年,啥时候也好换个响亮军号。”
“出息。”李三嗤笑一声,道:“曹公有云,务虚名而处实祸,我不取也。诚哉斯言。行百里半九十。城里咱弟兄也只有一万多人,明日秦光弼出城,怎么样都很难说。
城里千万不能出乱子。
郑守义,看住喽。”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