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大言不惭道:“嘿嘿,用骑,何时轮到梁贼嚣张?
那岁在成德,故晋王便曾用大股骑队在前遮挡,而后数千精骑突敌侧翼,杀得成德大败,血流漂杵。这都是爷爷玩剩下地,梁贼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哇。”
周德威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那次他也在场,只不过彼时他在步军。心说,这老黑真是能扯,不过打了个旗鼓相当,成德败而不乱从容退走,哪来的血流漂杵。
不过此时也不拆老黑的台,看对面梁军已经缓缓退回夏州城,周德威道:“苦战一日,众将士辛苦,回营吧。”
“对对!”郑守义好像才回过神来。
这大热天披甲折腾一日,够累人地。糊了一身血都不说,主要那屁股底下简直跟泡发了一般,裤子湿粘在腚上,别提多难受了。
左扭右扭也无用,得赶紧回去换换。
……
既然都吃不掉对方,两边也就都不想打。
休息数日,周德威拔营,从北边绕过银州,经麟州向东,渡过黄河回师。
郑守义与他在银州以北分手,周德威向东,郑大帅向北,仍沿来路穿过河南地,在中受城附近渡过黄河,再向东折回朔州。
算算账,感觉这一回打赔了。
一路连死带伤折了四五百人,主要都是与梁军阵前步战损失。
抢的那点牛羊财货,走一路也就基本吃光,回来又是抚恤又得赏赐,里外里一计算,可不就赔了。
……
放下郑大帅怎么跟辽王哭穷要钱发赏赐不提,却说那中官杜廷隐。
这厮感觉杨师厚来者不善,怕被人扔到阵前送命,找个由头就脚底抹油,溜了。一路是风驰电掣跑回洛阳,来向主人表功。
说来也巧也不巧。
听说夏州有事,梁帝已驻跸陕州督战,但杜廷隐赶到,圣人却并没把他这个中官当回事,不着急见他。急得杜廷隐有功无处表,心里直抓挠。
不几日,定难军露布飞捷,言杨师厚在夏州大败周德威云云。
圣人闻讯情绪大好,也就想起还有个杜廷隐这个人物,将他叫来问话。
杜中官心情激动地扑倒在梁帝面前,四体投地行了拜礼。
为何不是五体投地?因为少了一条腿嘛。
自打刘知俊造反,梁帝就觉着天下都乱了套,心情也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没个准成。
如今捷报传来,有此大胜,斩首数千……
啊,梁帝想来,这可是与辽贼作战胜得最痛快的一次。
至少梁帝认为是。
“你起来说话。”梁帝抱着那报捷文书,怎么看怎么欢喜。
杨师厚不负我呀。
梁帝随口问道:“你在夏州有日,说说。”
杜廷隐早就编好了几个剧本,就等登台表演了。总算得到天子问询,便答:“回圣人话。奴在夏州月余,亲见贼兵围城……
没料想过门都没完,梁帝又道:“不说这个。
嗯,讲讲所见辽贼、岐贼是何端地。”
本来设计好的台词被打断,就有点把不住天子的脉。杜廷隐犹豫了一瞬,试探着解说:“辽贼较岐贼勇悍,步伍严整,进退有据。
脚力尤多,奴在城上远望,畜群遮天蔽日。
不过,攻城皆非二贼所长。
呃,贼兵强攻旬月,一无所获。”
梁帝问:“李仁福其人如何?”
杜廷隐答:“李节度,嗯,不是雄主。”
梁帝眉梢轻挑,道:“哦?”
杜廷隐道:“李节度去岁承位,二贼就来过。
此后整整一年,亦未见其整饬防务,有所筹备。
奴至夏州时,城中兵不足三千,粮仅三月之积。若非神兵天降,夏州危矣。
奴入城不数日便遭贼兵围城,以奴观之,李节度或有……
“或有心投敌?”
看他吞吞吐吐,梁帝干脆帮他说了。
李仁福想做墙头草也正常。毕竟夏州遥远,梁朝鞭长莫及,至少在彻底稳定关中之前无能为力。哪怕硬打下来,离那么远,换谁做节度使未必就比李仁福强。
夏州边角之地,毕竟不是心腹之患。本想与这中官问几句,梁帝现在又没兴致了,就想挥手让他退下。
杜廷隐虽然垂着脑袋,眼神儿可是片刻也没有离开天子。
感觉圣人要打发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一次出场机会的杜中官这怎么能够,把心一横,道:“圣人。夏州边角之地,非我腹心之患。
李仁福本党项羌内附,畏威而不怀德,亦不必与他计较。
经此一胜,宋文通此贼亦无力东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