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城城楼上,陶振身穿一袭紫衣长袍,披了一件黑色大氅,一脸正气凛然的站在胡临面前,他身后跟着一百人的御林卫还有昌荣。
昌荣的双眸时不时瞥向陶振双手捧着的圣旨,眸中尽是悲悯之色。
陶振与胡临虽交情不深,但陶振也深知胡临的仁慈。胡临既是雍王又是胡岳的嫡子,当今陛下要赐死胡临,陶振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舍,毕竟胡岳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里,数胡临性格最为纯良。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为民,不求名利,与民同乐的皇子。
可陶振和昌荣身为臣子,王上有命,他又不得不从。
陶振将圣旨缓缓打开,“王上又令,雍王听旨。”
胡临闻言,一撩衣袍,双膝下跪在地。他身姿挺拔如松,身形修长,一袭雪白的狐裘斗篷披在身上,气质更显清冷孤高。
楼上守城的将士们和站在胡临身后的房岭也纷纷跪地。
陶振看着圣旨的内容,只觉心寒,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那抹不忍,一字一句念出,“雍王胡临戍边多年,未建尺寸之功。尔乃心慈手软之辈,难堪重任。今雍王不孝,又乃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实乃不祥之人,若长存于世,必会危害古月国之根基。今赐雍王一死,以保古月社稷长存,钦此!”
房岭猛然站起身,他怒气冲冲,怒不可遏,“不可能,这圣旨定是假的!”
陶振好言好语相劝道:“房大人息怒!我们也希望这圣旨是假的,可这上面的玺印只有先王才有。如今王上登基秉承先王的旨意,派我们来宣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房岭将圣旨一把抢过来,他仔细看着那圣旨上玉玺映下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顿时心死如灰。
“呵呵哈哈哈……”胡临苦笑出声。
在此刻,胡临终于明白,他一出生克母,害死了胡岳最爱的女人,胡岳早就讨厌他了,要不然也不会将他丢到房家,二十年来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所以后来胡岳让他去戍边守柔城,还为了杀他最爱的女人连他的命都不顾,都是因为胡岳在恨他。
只有他傻,一直以为胡岳是在磨练他。
胡岳对他根本就没有父子亲情,有的只有怨恨。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胡临缓慢站起身,他语气平静如水,不起波澜,“那陛下可说过,房老将军和雍王妃该如何?”
昌荣应道:“王爷,王上说,他念着亲情,是不想让您死的,可先王遗旨,他不敢抗命。但所幸,先王没有处置房将军和雍王妃,所以,王上有令,罢黜朱湘雍王妃之位,赐金百锭,让她去民间过平凡人的生活。至于房将军,在柔城继续做节度使,守卫柔城。”
胡临闻言,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只要朱湘和房岭平安无事,那就算胡岳想让他这个嫡子死后,给胡嘉这个长子名正言顺铺路称帝,他也毫无怨言。
毕竟他的命是胡岳所给,现在还给他也是天经地义。再者,胡临这一生不争不抢,对皇位没兴趣。至于死亡,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对于生死,胡临早就看开了。
天空乌云密布,地上狂风呼啸。将胡临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风中,他似一株坚韧不拔的翠竹,直挺挺的站立于柔城城头,身长玉立,背影苍凉。
呲~
一把长剑破空而出,剑光如雪,冰冷的剑身映着胡临那张白皙如玉的脸。
房岭心急如焚,他迅速的一把握住胡临执剑的手腕,他耐心劝慰道:“王爷,切勿冲动,咱们先冷静一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哀莫大于心死,人死亦次之
如今的胡临早已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胡临心里的万念俱灰不是在胡岳赐他一死上面,而是在这么多年,皆是他自以为是上面。
胡临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胡岳是爱他的,以为胡岳把他扔到房家不管不顾,是因为他只是在心里过意不去母亲的死,但心里却并不怨恨自己。
以为胡岳将房岭和自己派到柔城戍边多年是想要磨砺他,也是在为他准备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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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临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嫡子,他就算不把王位传给自己,也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鬼神难测帝王心,犹如深海千万米。
胡临长叹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此刻他的心无悲无喜,无惧无畏。
只见胡岳手腕微微一动,剑鸣四方,锋利的剑刃架在胡临如瓷的脖颈上。
看着胡临那一脸倔犟的模样,房岭心里焦急,好似一颗心架在烈火上,慢煎慢烤,看着胡临的一举一动和那满脸的坚决,他此刻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比煎熬。
房岭急得语无伦次,但还是极力劝道:“王爷,您先别急,要不然臣进宫让王上收回成命。若实在不行……”房岭因心急火燎而一时语塞,他急得跺脚,在原地来回踱步,片刻后心生一计,他立马脱口而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实在不行,臣替你去死!”
胡临被房岭那着急忙慌的模样逗的破涕为笑,可他心里明白,先帝的遗旨,无人能改。
毕竟先帝已经死了,谁都不能替先帝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