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龙他们四人仍旧穷追不舍。
来到丛林中时,大胡子和小机灵已经掉队很远了。
但大胡子舍不得把小机灵放下,他与小机灵一见如故,似乎就是前世的同胞兄弟。
林中古树参天,且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四处无任何动静,均是死一般的沉寂,寒门孤火早已销匿了踪迹。
张仙气道:“哥哥,老爷爷是不是躲开咱们了,他定是想扰乱我们的视线,好让我们去不成天琅山?”
夏宇龙一脸凝重,他并不急于出声,通天眼中,他仔细搜寻了一番,却仍是看不到寒门孤火的身影。
此时,大胡子背着小机灵也跟了上来。
他气喘如牛,靠在一棵古树上,骂道:“他奶奶的,把我累得个半死,这糟老头子又跑到哪去了……”
话音刚落,一股热气腾腾的水从天而降,径直向大胡子的头顶上淋了下来。
大胡子机敏地向前翻滚,想避开这股天水,但头顶还是被淋了个半透,阵阵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中。
夏宇龙他们四人抬头望去,只见寒门孤火站在两层楼高的树枝上,正慌忙提起裤子。
“哎呀,死爷爷,怎这么不知羞耻……”
张仙惊叫着捂上了双眼。
大胡子则又急又怒,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嚷几声……
喝道:“你这老不死的,竟敢撒尿淋我,真是为老不尊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着,便抽出腰间两把大板斧,纵身一跃,逃到了第一级枝丫上。
谁又能想得到,那根丫枝上已被寒门孤火放满了香蕉皮。
“哎呦……”
大胡子脚下踩滑,恍梦般从树上跌落。
好在他身手敏捷,在落地瞬间,他右手上的板斧向地下撑去,左手上的板斧猛然挥出,严严实实地砍进了古树中,肥大的身体就这样被固定住了。
由于砍树力道过猛,树枝上的香蕉皮被震落,纷纷盖在了他的头顶上,惹得张仙捧腹大笑起来。
夏宇龙和小机灵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张仙笑得这么开心,大胡子心里美滋滋的,他又开始嘚瑟了,他“哎呦”一声倒地,扮了个狗吃屎的样子。
此时,张仙却不笑了,她站直了身子,说道:“唉,胖子胡,别再装了,我都看出来了!”
不过张仙明显地感觉到,从冥界出来后,大胡子的得瑟比起之前来要收敛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放肆了,整个人也变得正常了许多。
大胡子吃了闭门羹,无趣地爬了起来。
古树上传来了寒门孤火那癫狂的笑声,说道:“羞不羞,羞不羞,你这么厚颜无耻,老子下回让你吃大便,让你吃便便。”
张仙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看着大胡子说道:“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的那些伎俩,老爷爷似乎也都会哦,看来是有得玩的了!”
大胡子抡起双板斧抢上前来,又气又怒地道:“糟老头子不知羞耻,有本事下来与我单打独斗,我若怕你,我是孙子……”
说着便抡起板斧,朝古树的根部连砍几斧,那圆桌般大的古树轰然倒下。
大胡子又骂道:“他姥姥的,老子让你像猴孙一样躲在树上,待我扫光这片树林,才来收拾你!”
他正要抡起板斧朝其他古树砍去……
夏宇龙抢上前来,阻止道:“胡大哥,万物皆为苍生,不可再随意践踏它们,住手吧!”
张仙看着倒下的那棵古树,轻叹一声,说道:“得罪你的是老爷爷,又不是这些古树,何必要与之过不去!”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机灵在一旁双手合十,也缓缓地念道。
大胡子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是被糟老头子那嚣张的气焰给冲昏头脑了……
他收回板斧,嘿嘿一笑,说道:“在这苍穹之下我也只听我兄弟的了。”
说着,便扭头向张仙看了去,想得到她的认可。
张仙冷冷地道:“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叫你去砍树的,哥哥说得没错,万物皆为苍生,虽说我们四个你最年长,是我们的老大哥,但有时候也别太固执了,得为弟弟妹妹们树立榜样不是。”
密林深处又传来了嘿嘿哈哈,癫狂的笑声……
说道:“好一个老大哥,好一个做榜样,那死胖子的阴阳板斧十分了得,如果用在斩妖除魔上,岂不大快人心!你们还磨叽什么,不是要找船吗?”
寒门孤火那放浪形骸的癫狂笑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夏宇龙喜道:“原来老爷爷是带我们去找船的,快,跟上!”
四人进了密林,又紧跟了上去……
在密林中,穿梭了一炷香的工夫,远远地便听见沙沙的流水声,自右前方传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江边上。
再行得半柱香的时间,前方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很快就走出了密林,那条碧江横亘在了眼前。
放眼望去,大江足有十几里宽,一团团暗流自江底涌出。
在暗流交汇处,遍布着一圈圈数不尽的旋涡,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江的另一边高山危耸,湍急的江水拍打着山下的巨石,欲将山下的一切吞没殆尽。
循着江上望去,在高山的另一道余脉处,有一个巨大的幽深黑洞。
江水从洞中涌出,两边的壁崖上水流湍急,在巨石上溅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
张仙指着前方惊叫道:“哥哥,快看,那里有竹筏……”
循着指向看去,前方不远处有一簇茂密的竹林,竹林下浮动着几片竹筏子。
大胡子“啊”了一声,不屑地道:“糟老头子领我们前来,就是为了找这几片竹筏子吗,哼,如果真是入了海,不被海中的浪花给撕碎咯,不如用我的板斧砍下几棵古树来造船稳当!”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夏宇龙。
夏宇龙一脸从容淡定,他望着前方那颇为诡异的巨洞,觉得此事并非这么简单。
在通天眼中,却又窥视不出,这巨洞深处有何诡异之处,但强烈的预感告诉他,玄机一定隐藏在这巨洞中……
思索间,不远处又传来了,嘿嘿哈哈癫狂的笑声,寒门孤火在大江边的灌木丛里几个起落后,又消失不见了。
张仙疑问道:“哥哥,老爷爷总是这么疯疯癫癫的,他的话靠谱吗?”
“是啊是啊,这怪老头怕是又在捉弄我们了!”大胡子在旁边跟随着应和起来。
夏宇龙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老爷爷虽说疯癫,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起码他骨子里是正义的。”
小机灵一脸正色地望着前方,也道:“阿弥陀佛,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醉酒只顾花前坐,那识天下广无边!”
“唉,你这小和尚,出口都是满嘴的大道理……”
张仙红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胡子嘿嘿一笑,轻揉着小机灵的头,说道:“不错不错,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酒醉之后别只顾赏花,还要站在高处看看四方,看看这天有多广,地有多宽。”
“噗呲”一声张仙笑了,说道:“胖子胡有时候也挺灵光的嘛,一点即通,厉害了。”
大胡子哪里知道,张仙此话的弦外之意,他却是乐开了花,拍着胸脯,看着小机灵咧嘴一笑,说道:“那是,那是,正所谓近墨者黑!”
“阿弥陀佛。”小机灵看着大胡子嗔道,“胡大哥,你又在说胡话了!”
“啊,我……这……”大胡子挠着头,不知何意。
“应是叫近朱者赤,你这笨蛋。”张仙补上了这句话。
巨洞口两边极为对称、规整划一,不像天然形成。
通天眼中,夏宇龙看见壁面上有人工凿刻的痕迹,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推测。
他想,这大江定是被古人给改了道,而且这山中怕是也被古人给凿空了,老爷爷把我们带到此处,定是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夏宇龙朝灌木丛中喊道:“爷爷,您不是说要带我们找船吗,这船又在何处?”
灌木丛中无任何回应,却是一片静谧。
夏宇龙又喊了几声,又是无任何响动。
张仙问道:“哥哥,怕是老爷爷已经跑远了吧,找船之事定是指望不上他了?”
夏宇龙摇了摇头,回道:“不,他还在那灌木丛中躲着,他是在考验我们的耐性!”
“啊,他可真会作,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干脆之人,他比我们还磨叽呢!”张仙皱了皱眉。
大胡子有些不耐烦了,提着板斧喝道:“老不死的,你是在耍猴的吗,我们很忙,没时间与你……”
话说间,三颗小石子,从灌木丛中“嗖嗖”飞来,径直向大胡子击打而来。
大胡子往后快退几步,抡起板斧,将其中两颗石子劈成了碎渣子。
第三颗石子擦着他的右耳飞过,他暗自庆幸,石子没有打到他,哪里曾想,这颗石子会拐弯,“啪”的一声击在了他的右背上。
“哎呦,你个老不死的,比起万年树精还要阴险得多啊!”
大胡子向前踉跄几步,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这次他真正地摔了个狗吃屎。
张仙拍着手跳将起来,哈哈笑道:“看你还骂爷爷,你才是猴子,爷爷不使绣花针教训你就不错了。”
前方灌木丛中,又传来了嘿嘿哈哈癫狂的笑声,说道:“死丫头说得没错,我最讨厌满嘴有毛、满腹牢骚、且嘴特别贱之人,哼,你们不是要找船吗?竹林之下不就是船吗,还要我带你们去哪儿找?识相的就快些离开这里,否则你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
这癫狂的笑声刚劲浑厚,响彻整个山谷,竟然能将沙沙的水流声掩盖了下去,可见寒门孤火内力的深厚。
夏宇龙走上前去,将大胡子扶了起来……
他朝着灌木丛拱手行礼,说道:“老爷爷是极为睿智之人,此次领我们前来,并非单单是为了看几片竹筏子,定是还有重要的事情交于我们,莫是老爷爷怕我们做不好么,不管如何艰难,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大胡子低声道:“好兄弟,你说这东海边上,没有个造船的地方我就不信了,让我们在附近找找,肯定会找到的,如果真没有,我们就把镇上那些未被烧毁的柱子拼成筏子,岂不比这轻飘飘的竹筏子要好得多么?”
夏宇龙正要说话,灌木丛中又传来了嘿嘿哈哈癫狂的笑声……
说道:“死胖子,别以为你说话小声,我就听不见了,你如果不与那臭小子称兄道弟,我非得把你杀了不可!”
张仙哈哈笑道:“来呀,老爷爷,我不相信您打得过胖子胡……”
话音未落,从茂密的灌木丛中,窜出一道白影,向夏宇龙他们直逼而来。
这便是寒门孤火,他轻功十分了得,脚尖轻点着灌木叶,几道幻影闪过,便来到了夏宇龙跟前。
只见他蓬乱的白发上,插着几朵小红花,脸上涂抹着黄色的花粉,看起来十分可爱,也十分滑稽。
他摆了摆手,无趣地道:“唉,不玩了,不玩了,和你们一点也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张仙笑道:“几朵鲜花插在一坨牛粪上,嗯,好臭,好臭,把鲜花给玷污了呢!”
寒门孤火脸色一变,双手叉腰,抢上一步,气道:“死丫头,说什么呢,你说谁是牛粪了,不说清楚今天我与你没完?”
张仙也当仁不让,左手佯装将利剑刺出,右手早已有所准备。
寒门孤火只顾留意那明晃晃的长剑了,他在躲闪之际,右耳垂已被张仙捏在了手中。
他双手高举,软绵绵地蹲了下来,恳请道:“死丫头,行了行了,我服了、我服了,再扯就掉下来了,哎呦,痛痛痛。”
“哎呀,我也痛,我也痛!”大胡子在一旁幸灾乐祸起来。
张仙不肯松手,气道:“我们自大海边上跟你跟到这里,还道是有一条像样的船在等着我们,却是几个竹筏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当真拿我们来玩的,快说,船在哪里?”
大胡子又嘿嘿一笑,说道:“唉,总算知道我们家妹子的厉害了吧,你若顽抗不说,我妹子便不会松手。”
寒门孤火一脸哭相地看着夏宇龙,急道:“臭小子,还不帮帮爷爷,想要找到船,先得松开手,你们没见这日头已经当空了吗?”
夏宇龙摇着头笑了笑,他走上前来,拉住了张仙的手,说道:“仙儿,爷爷求饶了,别把他弄疼了,就饶了他吧!”
“也……也知错了,也知错了……”寒门孤火接话说道。
“不,爷爷是个无赖,他说话不算话,把他放了待会儿他又要跑了。”张仙嘟着嘴,不愿松手。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机灵双手合十,望着湍急的江水,口中念起了佛语。
“嗯,小和尚,你懂什么?”张仙又急又气,向小机灵扮了个鬼脸。
寒门孤火悠声说道:“哎呦,死丫头,轻点轻点,我的耳朵是水做的,我发誓,谁跑了谁是小乌龟。”
夏宇龙又道:“仙儿,听话,咱们这回就饶过爷爷吧,他已经发誓了,跑的话就是小乌龟,他若真跑了,今后我们就叫他小乌龟。”
张仙笑了,说道:“老爷爷哪是什么小乌龟,他分明就是只老乌龟!”
夏宇龙凑近张仙的右耳,低声道:“老爷爷是个好玩耍之人,咱们越逗他,他越是得意呢,越是开心呢!”
张仙“哦”了一声,顿悟道:“我依哥哥便是……”
她看着寒门孤火,以教训的口吻说道:“看在哥哥的份上,今天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了,话得说明白了,如果你再跑的话,今后我们都叫你老乌龟!”
说着,她松开了手,并顺势向前推了一把,想让他摔个狗吃屎。
寒门孤火早有准备,他卷缩着身子倒在了地上,搓揉着发红的耳朵……
无趣地道:“唉,你们老是说我的坏话,不玩了,不与你们玩了!”
说着便纵身跃起,向大江边竹林方向飞奔而去。
“唉,哥哥,这老乌龟说话不算话,他跑了,真的跑了!”张仙跺着脚。
寒门孤火跃身至了竹林的顶端,回过头来,癫狂地笑了几声……
说道:“你们不是要找船么,都还愣着干什么,再不来我可走了。”
“哎呀,爷爷,等等我们!”张仙乐开了花,拉着夏宇龙跟了上去。
四人疾奔到了大江边上。
经过查看,寒门孤火挑选出了质量最好的那个竹筏子。
但这片竹筏子的大部分竹条也已经腐烂,勉强能撑下他们几个人。
寒门孤火跃上了竹筏子,像个小孩似的,在上边活蹦乱跳起来,竹筏子浮在江上纹丝不动,突然他又猛地窜起,向灌木丛中飞去了。
大胡子提着嗓子喊道:“这老乌龟真他娘的不靠谱,动不动就想跑路,比起万年树精那老鬼要精鬼得多了……”
话音未落,寒门孤火已提着一大袋东西飞了回来。
他佯装没站稳身子,有意怼了怼大胡子。
幸得有夏宇龙拉着,不然大胡子已经掉入江水之中了。
大胡子骂人在先,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寒门孤火将那一大袋东西展开时,却见里边全是地薯,淡淡的清香中夹着泥土味。
夏宇龙乐了,笑道:“其实爷爷是早有准备的,有了这些,我们在海上就不会挨饿了。”
张仙撇了撇嘴,道:“唉,老爷爷也真是的,咋就不叫我们帮忙呢?”
说着,正要伸手去拿袋中的地薯……
寒门孤火一把将粗布袋口捏住,随后往肩上甩去,高冷道:“哼,方才还骂我是老乌龟,见到有吃的就会叫爷爷了,这是我劳动的果实,你们谁也别想占有。”
张仙扮了个鬼脸,气道:“哼,不吃就不吃,我们才不稀罕呢,独吃独生疮,摔死没人帮!”
“唉,你这死丫头,就算我给他们吃,也不给你吃!”寒门孤火急得跳将起来。
太阳逐渐向西偏了去……
四人在江边合计一番后,寒门孤火脚踏江水,领着夏宇龙他们四人往江面深处而去。
大胡子主动请缨,负责在后边撑船。
小机灵双腿盘坐于竹筏前,轻捻着手中的佛珠,念起了经语。
夏宇龙则拿起另一根竹竿,往左右两边划动,掌控前进的方向。
张仙手持长剑,站立于竹筏中央不敢动弹,她有些晕船,更害怕这湍急的江水。
江水上溅起的浪花,不时地拍打着竹筏四周,竹筏左右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似乎在提醒竹筏上的每个人,死神随时会降临,深水随时会将他们吞噬。
寒门孤火扛着那袋山薯,在江水上轻飘飘地如履平地。
他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向江水的上游走去……
还不时地扭头看向身后,嘲笑道:“你们都是旱鸭子,不懂水性,别掉到水里成了落汤鸡,给鱼叼了去,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