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烟长发及腰,用一根碧绿的青簪绾髻,她红红火火,俏媚而倔强,满处的烟熏颜色,被她久久注目的翦水瞳孔所融化,原来一个人可以那样无惧满目苍夷的颓败,反而踩踏在残墟之上,兴致勃勃。
这个屹立在风湮当中的女子,很坚韧,她宛若江南女子的细腻,却掩藏须眉不让的寥廓,这两种性格的差异,造就了一份独特的魅力,此刻纤细的柔夷执着双柄匕刃,竟然完全盖过在场所有都曾驰骋沙场的血性男儿,眉梢一挑,犹如红颜木兰,十分英然。或许那首“谈年华”不过是诗一般的迷惑,簪青如玉,赋予而行。
“呵呵,大哥,你既然来了,那么应该给这里的所有人,都奉上一份大礼才不负我们纵横之名,当所向披靡,无人胆敢轻贱视之矣!”拓烟缓缓撑托起她惊艳一现的强势,然后才稍稍回眸一笑,轻轻瞥了一眼众人簇拥的身后那道仿佛伟岸坚韧的身姿,却是北静荒厄,才微启檀口,清晰可闻的说道。
“呵呵,纵横之名谁敢等闲视之,但今日你们纵然无敌,萧某却无惧无畏,北静荒厄曾许诺,从戮营将暂代括易一室,入主名动宅。谁来阻挡,人挡杀人,神挡杀神!”萧从戮一挥衣袖,一股睥睨天下的气魄在其高俊深邃的身廓之下,无所遁形,也显得超然浑厚。他直接触及险势的最前沿,仅与残存的括易外室、北城子弟、纵横一系、名动宅府兵阻挡组成的人垒一墙之隔,从戮营是堪比攻城拔寨的一支军旅,当然最喜硝烟的血腥之气,当萧从戮下最后的通牒,以此来报答北静荒厄的收容之恩,他的话也在重重险峻的形势之下,说的力拔山兮气盖世,英雄豪壮。
“拓烟石,先生也久撑多时,你还在那里等什么?”北知廓居高临下,就着廊台冷冷喝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居染俏媚的拓烟那里,见她眼泛橙波,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当下不在置喙,继续指挥着众人抵御尚未丧失战力的据传府府兵那猛烈之极的攻势。
拓烟拟态横生,回以一笑,北知廓虽然是他们纵横一系的统领,但实则如兄长,适才她所称呼的“大哥”,并是身为副统领的拓尘,军中戏称“烟石”,因为此人冷峻酷厉,浩如烟海,常常铁血无情,但一片忠勇赤诚,擅长谋定而动,又沉默寡言,一般在最为需要的时刻,才现身逆转时局。拓姓本不见于江南,他与其妹拓烟皆是来至北魏皇族鲜卑拓跋氏,北魏灭亡后,才流落西域,楼兰一役斗大西王不黜(括易一室初建时),得北静荒厄收留,才入外室,从而进“北旅”番制,改姓为拓。
萧从戮带领的“从戮营”虽也隶属外室,但他是蛰伏在暗处不容于世的一颗棋,今番暴露,也是形势所迫,所以无论名动宅的结局如何,他们都将以全新的姿态站立在世人面前,重塑原本前梁皇族的本色。既然也撕下伪装,那么又何必畏手畏脚,据传府、北城府与实力不再的大光明教都不足为惧,仅有身为外室一系的纵横尚有一战之力,但他们都陷入胶着的战局里,唯有一直锐气未销的“从戮营”兵士是弥足饱满的状态,而且他们也触及中心地带,只要一鼓作气,并可拿下这集聚权力在握的象征之地,于是举起翻覆为乾坤的手来,他也想看看到底传说的“纵横”一系究竟如何的强悍无匹,令人深深的忌惮、惧怕。
“扑…”肃然紧促的空中一阵卷杀,一道庞重的身影出现在重楼巍巍的檐顶而突然扑压下来,却头下脚上,一张浑厚无匹的蒲掌探出,铺天盖地密不透缝,竟然从天而降。
萧从戮傲然卓立,这张形如巨网的一掌,渐渐笼罩住他,完全将之隔在劲气波及的诸人之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征兆,而且来的凌厉又无匹,仿佛仅仅只单针对他一人。
“来的好!”萧从戮凌然不惧,讥诮的口中念念有词,厚茧丛生的手,精炼如铁的横梗而出,径直拍上那贯绝精彩向他袭来的一掌,既然对方也发出杀招自己又且能退缩。
那道凌空发难的身影形同鬼魅,恰恰碰上萧从戮的手掌心时,发觉难以凭这一掌轻易的就挫败于他,于是双掌齐出,翻江倒海的强势猛压,想借此一举撼动阻拦他擒贼擒王的意图。
“呯”的一声,那绵延浑厚的双掌竟然顿扼在空,被那一支颠倒乾坤的手撑住,而且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团团阻隔的气墙将两人裹挟,渐渐对峙尖锐,进而糊烈焦灼。
“你是…”萧从戮无法冲破这道束缚羁绊,而对方也难以撼动他的力臂矫健,所以一时感慨,脱口而出的问道。
“萧从戮我见过你,不过你却未见的认识我!”那道身形庞硕,无比凌厉尽露的人此刻才稍显面目,他戎装英武,双手护腕缠缚,精厉的目光犀利如炬,劲气吹拂的长发遮住了脖颈,额高宽阔,眉粗浓簇,在双方都恰恰伯仲之间,不分轩轾的闲适,堪堪颔首回道。
“哼!”萧从戮用鼻翼闷吐一声,纵横一系人才辈出,有此一人并不奇怪,想要入主名动宅,击败这向他猝然发难之人才是首要之事,当即“扎扎”如风车碾转,将抵御的力臂挥动,开始从容笃定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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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流落江湖以来,本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书生的他在这艰难的世道里挣扎求存,从双手不占阳春水转变为紧握屠刀,沾染血腥之味的鲜膻之气,才稍稍有所释怀,今番心中的苦楚早也尽诉,那么精炼如铁的手,也将无所牵挂,一往无前的冷酷无情,随着战况的激烈,变得刚硬强悍,遇强则强,那怕对方是一座坚山,也要凿开一道缺口,任凭踩踏,方才不负多年的艰辛困苦。只见那支精钢若石的手捣穿阻拦的“桎梏”,敲击编钟般的演奏,一遍一遍的轮番骤击,既密集飞掠,又劲道匹沛,将凌空倒转袭击而来之人摧驳的仿佛翻江倒海中的一片孤舟,漂泊而激荡。
“好一支犀利的手,若非鄙人偷袭在前,必定为其所趁,…萧从戮,你果然还是一只蛰伏的雄狮,一但苏醒,当无人能制啊!”那在若疾风骤雨的强势攻击中仍旧稳健应对的人,赞叹的吐出一句话,然后翻身倒退,落在层层人垒阻隔的盾墙边,他恰恰妙至毫颠的脱出那支凄厉若鬼颤的手,此刻才看见这人脸瘦而清曲,尤其眉宇之间铮铮铁骨,一股难以藏掩的锐气,刚毅而酷肖。
“老俞!”拓烟将短匕缚在衔扣的腰畔革鞘,然后英然高挑一挺脊梁,见到那张既熟悉又难以忘怀的脸,当即笑盈盈和香待翦的道,“你也来了!”
那人站立在人垒的墙沿,对着人影绰绰的边缘,一瞥绾发结髻的拓烟,默契的一笑,调侃的回道:“青簪悦行,绾发如丝,小妹你越发动人喽,若不是介怀你兄长那张冷若岩石的脸,定然会向他讨娶你做老婆。”
拓烟莞尔一笑,倾城若素,这时偏僻清幽的廊道处一人慢慢的走来,穿过诸人空匆若白驹过隙的凝定,接过那句调笑,道:“与你作亲,定然是另外一番幸事,不过面对在下这张臭脸,却是一件难过又恼火的事,得不偿失啊!”他不急不慢娓娓说来,顿时冲淡了这紧张又险厉狠掇的局势,一股相互维系的气势,在各自之间悄然而至的曼延开来,竟然无比谐和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