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灵子前来拜见。”
云中君今日似乎有些心事,并不显得多热切,反而有些冷落。
云中君没有转过身:“所来何事?”
神巫立刻将自己知晓之事都说了一遍,云中君也只是点了点头。
神巫的消息是鳌道人通禀给地神“鹿阳土伯”而传到她这边的,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云中君”怎么可能不知道,望舒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告诉了他,于是便“驭龙”朝着画江堤所在的位置而去。
画江乃是长江支流,汇入长江之中,亦为船运之要道。
神巫:“不仅仅是西门、堇山部分被淹,听闻,画江堤也快要决口了,只是还未得证实。”
云中君似乎并不奇怪:“嗯,我已知晓了。”
神巫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云中君定然早已有了安排,自己如何能够对云中君指手画脚呢!
而这个时候,云中君突然抬起手。
手掌从袖子里滑出,指向了远处。
“你看!”
神巫顺着云中君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条长堤。
神巫刚还是还未曾明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所看到的是什么地方,但是灵光一闪,她突然开口说道。
“啊!”
“莫非,这里就是画江?”
只是定睛一看,神巫又看到堤上人影重重。
虽然下着大雨,这些人或站或跪在堤上一动不动,高处上搭建着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下面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前似乎有人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那是在做什么?”
随着龙又靠近了一些,神巫似乎看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那供桌上,竟然坐着两个孩童。
身为巫的一份子,虽然真正成为神巫的时间不久,但是其哪里不知道那传承亘久的习俗。
那是活祭。
以童男童女祭祀大江之龙,水中神祇。
望着那堤上的供桌,雨中癫狂的祭祀者,虔诚叩拜的信众。
这一瞬,神巫突然想起了数月前。
那时天上不下雨,山民、乡人、群巫纷纷言上天震怒请求活祭,当时甚至于连祭品都选好了。
只是神巫一想到自己昔日也是一牲祭之物,便于心不忍,幸好卜筮之时得云中君示警,得了一个不可的卦象,当时之事也便告一段落。
如今,梅雨汛期雨下得太多,江水泛滥,又于另一处见到此状,神巫可以说是心绪复杂无比。
神巫:“他们可是在祭祀神君您?”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当时卜筮出来的到底是真的不可,还是只是运气。
更不曾知晓,云中君对于那活人祭祀,又是怎样看待的。
云中君终于开口了:“将一群溺尸、焦尸、腐尸送到我哪里去?”
神巫听完一愣,她或许也没有想到,在神仙的眼中,祭祀是这般模样。
“神君见谅,凡人不知神仙真意,总以斯愚昧之态显于神君前。”
云中君:“或许,只是因为人未曾了解这天地。”
神巫却以为是另一种意思:“神巫定然会让众生知晓神君之意,不再以血祭人牲,污了神君的仙府神境。”
云中君不再说话,唯有那龙静静地朝着前方游动而去。
——
画江堤上。
风疾雨骤,村民集诸江之畔,目送洪流之横冲直撞。
人人皆知。
若江堤一决,乡土定遭没顶之灾。
因此,在场之人心内无不惴惴。
“江堤危在旦夕,今日,唯有祭人牲可保住这堤了。”
“真的有用么?”
“今日这般大灾,定然是有人触怒了长江水神,江神一怒,那是不知道要收多少条性命才肯罢休的。”
“堇山郡那边听说死了不少人了,就是因为近些年没有祭江神!”
“只要祭了江神,自然就可保住平安。”
主持祭祀的同样是当地的一位年迈的老巫,只是不是云中君的巫觋,而是此地供奉水神的巫觋世家。
老巫站在高处,后面信众们拜了又拜,口中一个个念念有词,心慌意乱地求神庇佑。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
突然间,那巫觋站在堤上高呼。
“长江之神兮,伟矣哉!”
一声尖利的呼叫传出,跪在堤上膜拜的众信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断地叩头祈祷。
老巫手中摇动着一个铜环上挂着许多个铜铃的法器,摇动起来哗啦啦作响,和那风雨声混为一体。
老巫赤足,在那江堤上大抬腿地跳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转着圈。
“掌江河之命,司雨之神,吾等乞汝庇护。”
“使洪退,保家宅。”
巫觋之声于风雨中回荡,一边跳着古老的傩舞,脸上的黑色傩面。
那巫觋口中说着疯言疯语,手中的法器不断地抖动着,身体也癫狂地舞起,在那大雨之中显得十分骇人。
“某等微渺,愿借神威。”
“如蒙江神庇佑,当岁岁祭祀,永续香火。”
巫觋一边赞颂着那所谓的长江水神,一边许诺凡人将要奉上之物,一边索求着自己想要的。
看上去神秘且可怕,令周遭的村人畏惧。
但是本质上。
这所谓的祭祀,更像是一场凡人与神祇的交涉和交易。
然而众人做足了准备,那巫觋也吼哑了喉咙,但是那长江之神似乎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祈求。
江堤下。
临江的那一头,可以看到洪水依然汹涌澎湃,江堤上的泥土开始松动。
而靠内的江堤另一面,可以看到堤土已经有着大片的湿润了,甚至隐隐已经可以看到有水渗出。
这下,给下面的众人给吓坏了,下面的人立刻朝着高处堤上的人喊。
“不好了,不好了。”
“稳不住了。”
“快决口了。”
“下来吧,赶紧跑吧!”
“不能跑,祭祀还没有完成。”
“没错,只要祭祀了江神,就一定能稳住大堤。”
到了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