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幸运地碰到我们,夺下他们这么多金银服饰。”
三藏说:
“我们打扰了他半个月,感激他的深厚恩情,无以为报,不如把这些财物送回他家,岂不是一件好事?”
行者依言,就和八戒、沙僧,去山凹里取来那些赃物,收拾好,驮在马上。
又让八戒挑了一担金银,沙僧挑着自己的行李。
行者想要一棍子把这伙强盗都打死,又怕唐僧怪他伤人性命,只得将身子一抖,收起毫毛。
那伙贼松了手脚,爬起来,一个个逃进草丛跑了。
这唐僧转身,将财物送还员外。
这一去,却像飞蛾扑火,反而遭受灾祸。
有诗为证,诗说:
恩将恩报人间少,反把恩慈变作仇。
下水救人终有失,三思行事却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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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恩报恩在人间是很少见的,反而会把别人的恩情和慈爱变成仇恨。
下水去救人最终可能会有失误,做事之前多思考权衡就能没有忧愁。
三藏师徒们拿着金银服饰往回走,正走着,忽然看见那兵器密集地簇拥而来。
三藏大惊道:
“徒弟,你们看那兵器簇拥而来,不知是好是坏?”
八戒说:
“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这肯定是放走的强盗,他们拿了兵器,又纠集了些人,转回来和我们拼斗!”
沙僧说:
“二哥,来的不是强盗。”
“大哥,你仔细看看。”
行者悄悄地对沙僧说:
“师父的灾星又到了,这必定是官兵来抓捕盗贼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众兵卒来到跟前,散开一个包围圈,把他们师徒围住说:
“好和尚,打劫了人家的东西,还在这里闲逛呢!”
一拥上前,先把唐僧抓下马来,用绳子捆了,又把行者三人,也一起捆了,穿上杠子,两个人抬一个,赶着马,夺了担子,直接回到府城。
只见那——唐三藏,战战兢兢,眼泪直流说不出话。
猪八戒,絮絮叨叨,心中抱怨。
沙和尚,心怀不安,犹豫不决。
孙行者,笑嘻嘻,想要施展手段。
众官兵簇拥着抬着他们,不一会儿就抓到城里,直接押解到公堂上报说:
“老爷,民快等人,捕获强盗来了。”
那刺史端坐在堂上,奖赏了民快,查看了贼赃,应当让寇家领回去。
却把三藏等人提到厅前,问道:
“你们这些和尚,口称是从东土远道而来,向西天拜佛,却原来是些寻找门路,打家劫舍的贼!”
三藏说:
“大人请听我解释:贫僧确实不是贼,绝对不敢有假,随身带有通关文牒可以查验。”
“只因寇员外家款待我们半个月,情意深厚,我们路上遇到强盗,夺回打劫寇家的财物,因为送还寇家报恩,没想到被民快等人捉住,以为是贼,实际上不是贼。”
“希望大人仔细查明。”
刺史说:
“你这家伙看到官兵捕获,却巧言说是报恩。”
“既然是路上遇到强盗,为什么不把他们一起捉来,报官报恩?”
“怎么只是你们四个!你看!”
“寇梁递上状纸,指名告你,你还敢狡辩?”
三藏听了,就像在大海里翻船,魂飞魄散,叫道:
“悟空,你为什么不上来辩解!”
行者说:
“有赃物是事实,辩解有什么用!”
刺史说:
“正是啊!赃物证据都在,还敢抵赖?”
叫手下:
“拿脑箍来,把这个秃头和尚的光头箍一箍,然后再打!”
行者慌了,心中暗想:
“虽然我师父该有此难,但不能让他太受苦。”
他见那差役们收拾绳子准备结脑箍,当即开口说:
“大人先别箍那个和尚。”
“昨夜打劫寇家,点火的是我,持刀的是我,劫财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
“我是贼头,要打就打我,和他们没关系,只要不放了我就行。”
刺史听了就下令:
“先箍这个。”
差役们一起动手,给行者套上脑箍,收紧一勒,“扑”的一声把绳子勒断了。
又结又箍,又“扑”的断了。
一连箍了三四次,他的头皮,连皱都没皱一下。
正又换绳子再结的时候,只听见有人来报告:
“老爷,都下陈少保爷爷到了,请老爷出城迎接。”
那刺史立即命令刑房吏:
“把贼收监,好好看管,等我迎接完上司,再进行拷问。”
刑房吏于是把唐僧四人,推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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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沙僧把自己的行李担子带进监狱里。
三藏说:
“徒弟,这是怎么回事?”
行者笑道:
“师父,进去,进去!这里面没有狗叫,倒是好玩!”
可怜把师徒四人捉了进去,一个个都推到辖床上,扣上了滚肚、敌脑、攀胸,狱卒们又来乱打。
三藏痛苦难忍,只叫:
“悟空!怎么办,怎么办!”
行者说:
“他们打是想要钱呢。”
“常说在好地方安身,苦地方用钱。”
“现在给他们些钱,就没事了。”
三藏说:
“我哪来的钱?”
行者说:
“要是没钱,衣物也行,把那袈裟给他们算了。”
三藏听了就像刀刺心一样,一时见他挨打不过,只得开口说:
“悟空,随你吧。”
行者便叫:
“各位长官,别打了。”
“我们担进来的那两个包袱中,有一件锦襕袈裟,价值千金。你们解开拿去罢。”
众狱卒听了,一起动手,把两个包袱解开查看。
虽有几件粗布衣服,虽有个引袋,都不值钱,只见几层油纸包裹着一样东西,霞光闪耀,知道是好东西。
抖开来看时,只见——
巧妙明珠缀,稀奇佛宝攒。
盘龙铺绣结,飞凤锦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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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妙的明珠点缀,稀奇的佛宝攒聚。
盘着的龙铺着绣结,飞着的凤沿着锦边。
众人都争着看,又惊动了本司的狱官,走过来喝道:
“你们在这里嚷什么?”
狱卒们跪下说:
“老爹才子刚掌管,送来四个和尚,是一伙强盗。”
“他们见我们打了几下,把这两个包袱给我们。”
“我们打开看时,见到有这个东西,不知如何处置。”
“要是众人扯破分了,实在可惜;要是独归一人,众人没好处。”
“幸亏老爹来了,凭老爹做个决断。”
狱官见了,是一件袈裟,又把其他衣物,连同引袋一起检查看了,又打开袋内的通关文牒一看,见到有各国的宝印花押,说道:
“幸好是我来看呀!”
“不然,你们都要惹出祸事了。”
“这和尚不是强盗,千万别动他的衣物,等明日太爷再审,才能知道究竟。”
众狱卒听了,把包袱还给他们,照旧包裹好,交给狱官收起来。
天渐渐地黑了,听到楼头敲鼓,守夜的火甲巡逻打更。
一直挨到四更三点,行者见他们都不呻吟,全都睡着了,他心里暗想:
“师父该有这一夜的牢狱之灾,老孙不开口辩解,不使用法力,就是因为这个。”
“如今四更快结束了,灾难快满了,我得去安排安排,天亮好出牢门。”
你看他施展本事,把身子变小一些,脱出辖床,摇身一变,变成个蜢虫儿,从房檐瓦缝里飞出去。
见那星光皎洁,正是清朗和宁静的夜晚,他认准方向,径直飞向寇家门前,只见那街西下有一家灯火明亮。
又飞近他家门口看时,原来是个做豆腐的,只见一个老头儿烧火,老太太挤豆浆。
那老头儿忽然叫道:
“老婆子,寇大官倒是有儿子有财产,只是没长寿。”
“我和他小时候一起同学读书,我还比他大五岁。”
“他老子叫寇铭,当时也不到上千亩田地,放些租账,也收不起来。”
“他到二十岁时,那寇铭老儿死了,他掌管了家业,其实也是他走了一步好运。”
“娶的妻子是那张旺的女儿,小名叫穿针儿,倒是旺夫。”
“自从进了他家门,种田有收成,放账又兴起;买的有利可图,做的能赚钱,被他如今挣了有十万家产。”
“他到四十岁上,就回心向善,斋僧一万,没想到昨夜被强盗踢死。”
“可怜!今年才六十四岁,正该享受,哪想到这样向善,却没有好报,竟然死于非命?”
“可叹,可叹!”
行者一一听着,却已经到了五更初点。
他就飞进寇家,只见那堂屋里已经停放着棺材,棺材头边点着灯,摆放着香烛花果,老太太在旁边啼哭;
又看到他两个儿子也来拜哭,两个媳妇拿着两盏饭来供奉。
行者就钉在棺材头上,咳嗽了一声,吓得那两个媳妇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寇梁兄弟趴在地上不敢动,只叫:
“爹爹!哎呀!哎呀!哎呀!”那
老太太胆子大,朝着棺材扑了一把说:
“老员外,你活了?”
行者学着那员外的声音说:
“我没有活。”
两个儿子更加慌了,不停地叩头流泪,只叫:
“爹爹!哎呀!哎呀!哎呀!”
老太太硬着胆子又问道:
“员外,你没有活,怎么能说话?”
行者说:
“我是阎王差遣鬼使押解来家里和你们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