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予太师的名录上并无林明德的名字,这是何意?也就是林明德试卷果真是丢失了?还是说有人刻意拿走他的试卷,以挑起林靖澄,或者说是林明德与林尽染之间的矛盾?
韦邈见林尽染怔怔思忖,忽然提醒道,“林明德虽说是老朽的外孙,彼时适逢韦氏门庭凋零,纵使知晓他品行不端,可老朽也不屑做这断人仕途之事。”
“太师公允,染之省的,崔先生当日突逢意外,封院之时还迟上片刻。故而,林明德丢卷也仅有礼部、吏部、国子监及林尚书能办到,难不成是林尚书不愿其子金榜题名?”
韦晟倏地站起身来,正色道,“姑父自然不愿明德金榜题名。若是明德真踏入仕途,依制,明礼的前程就只得是外放为官,汝南林氏的产业自然也就落入明德手中。”
韦邈轻轻颔首,却无半分责怪之意,只抬手示意韦晟坐下,又笑盈盈地看向林尽染,“晟儿所言虽有失偏颇,确也是老朽的心思。染之仅当是周听不蔽,如何决策该你自己做主。”
“太师说的哪里话,若能得太师和韦兄指点迷津,确能令染之少走些弯路。”林尽染的模样甚是谦恭,语音稍顿了顿,斟酌一番后说道,“早前听闻林明礼颇受林尚书青眼,而林明德深受其母宠爱,若是尚书令有意让长子继承家业,命人毁去次子的策论试卷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韦太师端起茶盏,轻轻吹去热气,细呷一口,眸色一亮,旋即又不疾不徐道,“明德虽非老朽亲自教养,可有多少斤两,心中大抵有数。何况殿试时,又是老朽与崔秉志一同审阅策论。虽说文采华丽,却显空洞,失了几丝风骨。”
谈及此处时,韦邈目光如炬地望向林尽染,似是看透了他的内心,语音也沉了几分,“老朽终究是明德的外祖父,故而有这层关系在,策论不便评判。既是陛下钦点的殿试学子···染之想来已有盘算。”
林尽染闻言,瞳孔一震,面色瞬间凝重,不着痕迹的颔首回应。韦太师现下是翰林供奉,对学子的才学心中本就有谱,何况殿试时又是他亲自审阅,林明德能否通过殿试,他是再清楚不过。
倘若真是林靖澄将林明德的试卷抽去,目的是为长子铺路,若是楚帝该如何落子?且不论林明礼与太子的关系是否属实,陛下又怎会允准林靖澄如此轻易地决定二子的前程。林明礼是由尚书令亲自培植,往后若是洗去污名,这岂非又是第二个林靖澄?相较而言,素来跋扈的林明德走向官场相较于他的兄长而言更为可控。
如此看来,林明德去岁通过殿试是必然的结果,而吏部铨选若无意外,陛下应当也会安排他进入内阁,占得一席。而林靖澄是否有把柄,已然无关紧要,即便是熬到他致仕,届时汝南林氏在朝中的势力早已日渐衰微,何况还有个随时会惹事的林明德。
太师既猜测是林靖澄抽走林明德的试卷,自然能顺藤摸瓜地料到楚帝心中的谋划······
不对,韦太师的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似乎对林明礼心有芥蒂,方才仅有自己与韦晟提及此人,而太师只字未提,仿佛是刻意避开攀扯,这何尝不是一种暗示?
林尽染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灵感,抬首间,眸色深深地望向韦邈,企图从他的眼中得出答案。
适逢韦太师转过头,径直迎上林尽染的目光,旋即予以淡然一笑,又缓缓站起身来,道,“今日相谈甚欢,晟儿往后恐得劳烦染之多多照料。”
林尽染赶忙躬身一礼,“太师言重了,往后染之与韦兄定当同心戮力。今日还得深谢太师指点。”
这般的眼神交汇,已是令二人皆有所判断。林靖澄的目的不言而喻,可这中间似是还有一层轻纱未曾捅破,究竟有何猫腻是还未曾察觉的?
思忖间,林尽染将韦氏祖孙送出府,临别之际,刘管家捧着一方锦盒踱步而来,恭声道,“公子,夫人知晓韦太师过府小叙,未能远迎,故而送上公子从江南带来的阳羡雪芽,聊表歉意。”
林尽染顺势接过刘管家手中的锦盒,又递予韦太师,“倒是染之疏忽了。途经江都时,采买了些当地的茶叶,望太师莫要嫌弃。”
“这···”韦太师有些讪然,方才品茶时的确颇为喜爱,本也未曾口渴,生生多抿一口,料想是那李时安在他三人离去后进了书房,察觉到此等细节。
“不过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往后还得劳您费心。”林尽染转而将锦盒塞进韦晟的手中。
韦邈见韦晟求助的目光,犹豫几息后,笑言道,“如此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又是寒暄几句,韦邈祖孙便离开了林府。
林尽染刚踏进府内,李时安就从廊下施施然而来,行了万福,“看来夫君与韦府的关系融洽不少。”
“时安果真心细,我都未曾发觉太师喜欢喝这阳羡雪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