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厂长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巴掌拍在生锈的铁栏杆上震得门框直晃荡:“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兔崽子!苏式齿轮箱搁仓库都长出蘑菇了,你跟同志说没有?”
王学勤缩着脖子往后躲,帆布鞋在砂石地上搓出两道印子:“爹您消消气,我这不也是为厂子......”
“放你娘的连环屁!”
老厂长抬脚就踹,中山装下摆掀起朵黑浪,“去年冬天你把三车间焊条倒腾出去,开春把四号车床的电机卖给公社榨油厂,当我老花眼瞎?”
电话亭玻璃被这嗓门震得哗哗响。
“我、我这回真是为了厂子!”
王学勤抱头鼠窜到电线杆后边,“飞浪厂钱主任说了,只要咱们不把零件给红星厂,他们下季度订单全包......”
老厂长抄起墙角的竹扫帚凌空挥舞:“人家红星厂可是赵主任看好的!飞浪厂去年拖欠工人三个月饷钱,你跟这号腌臜泼才搅和?”
“您不知道现在啥形势?”
王学勤突然梗着脖子从公事包里抖出摞文件,“飞浪厂是华侨投资!昨儿钱主任说了,只要断了红星厂的零件,立马给咱厂添两台罗马尼亚电锯......”
话没说完就让扫帚杆子抽在屁股上,文件纸哗啦啦飞了满天。
老厂长喘着粗气把袖管撸到肘弯:“华侨咋了?抗美援朝那会儿老子给志愿军修喀秋莎炮弹壳,你还在尿炕呢!”
“叔您消消气。”
墙头探出个梳麻花辫的姑娘,胳膊上红袖章洗得发白,“昨儿夜我查夜巡,见小王会计往东头仓库搬东西。说是什么...飞浪厂给技术员同志的加班补助?”
话没说完,就听嘎嘣一声——王学勤腕子上的上海牌表带生生被亲爹拽断了。
老厂长捏着碎表盘的手直哆嗦:“人家厂子等着轧钢机开锅,你倒好,把下锅的米送给对家?今儿个不把铁疙瘩吐出来,老子把你填进炼钢炉!”
“小刘!去锅炉房给老子拉板车!二十套齿轮箱少个螺丝,老子扒了这兔崽子的皮蒙鼓!”
正闹得鸡飞狗跳,镇上的飞浪厂里,王建国掐灭烟头往地上一撵:“消息准么?李东生真奔市里去了?”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