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苏秦满意地离开韩国都城新郑,去往咸阳要粮。
无须苏秦多费唇舌,韩王几乎没有犹豫地便答应了结盟伐秦。
其实韩王也是无奈。韩国西接秦,南临楚,与魏疆域交叉,魏之东西两部被韩国分隔,唯有上党一道可联通,魏国无时无刻不在提防韩国;韩国自己内部还有周王室这个烫手山芋。
说好听点韩乃天下之咽喉,实则四战之地,极难发展壮大。秦要东出,三川之地的韩国是必经之地;楚要北上中原,韩国是必争之地。
春秋时期诸侯争霸,争的是周边的小诸侯国,其中以郑国最为重要。晋楚百年争霸,争的就是郑国的依附。郑国夹在两大诸侯国中间,俨然墙头草,谁来打我,我便依附谁,这就是弱者的无奈,也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后来,韩国趁关东各国相互征伐之机,吞并了郑国,将国都迁到了郑国国都新郑。韩国不仅得到郑国的国土,同时也继承了郑国四战之地的体质。魏国强大时,随魏国攻秦、攻楚、攻齐;眼见齐国桂陵胜了魏国,转而开始亲近齐国,才有了马陵之战;再后来秦国强盛,便跟着魏国一起与秦连横;五国合纵时又与关东五国一同伐秦。
而今楚国强大,既然楚王相邀,韩国自然加入楚国阵营。
四月中,咸阳。
如今的咸阳比之两年前又有不同。那时候秦公甫称王,收复河西之后又开始谋魏河东,秦齐魏韩东西大连横,荡平义渠、攻赵、攻楚,四处出击,一如当年强大的魏国。咸阳似乎也成了天下的中心,秦人梦寐以求的融入中原文明的目标眼看就要实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人人脸上自豪,面对关东之人亦不觉低人一等。
然而自五国合纵伐秦之后就不一样了。丢了函谷关、武关,秦人只觉睡觉都不再踏实,眼中也没有了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怨恨,是畏惧。
大战前,关东商贾大量撤离;战后虽有人回归,却也有许多人认为秦已为危地,从此再不来了。诺大的六国商坊再也没有了此前的繁华。
残日余辉洒在王宫偏殿书房一角,已是人到中年的秦王嬴驷鬓角渐至灰白,他站在窗边望着艳丽的晚霞,面无表情。
一名年轻内侍轻声走到殿中,低头道:“大王,张子到。”
嬴驷眼角的忧郁一闪而逝,他转身道:“快请!”说着也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