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为林朝阳刚才精彩的回答,也为他真诚的态度。
今天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创作经历都要比林朝阳长,甚至有些人的创作经历比林朝阳的年纪还长。
如果说座谈会刚开始前,有个别人的心里对林朝阳还有那么点不服气和自矜,那么在听完林朝阳的发言和回答之后,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心悦诚服。
掌声之后,学员们再次踊跃提问,林朝阳和汪兆迁毫不敷衍的回答着大家的疑问。
热烈的气氛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后大家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唐玉秋又发表了一番花团锦簇的总结,今天的这场座谈会才到此结束。
林朝阳本打算这就回去了,可大家却要留他吃午饭,趁着这段时间,又与他交流了不少想法。
吃完饭后,林朝阳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文讲所众师生到院里送他。
目送林朝阳离开,姜子隆神色复杂,一旁的陈世旭看到他的表情,问道:“子隆兄,在想什么?”
姜子隆迟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叹。”
陈世旭点了点头,虽然姜子隆没有说出来,但他却能够心领神会。
“他这样的人,有才华,更有思想,不经意之间便能领悟到我们可能需要几年才能悟到的东西。跟这样的人相处,确实让人感到颓丧。”
听着陈世旭的话,姜子隆默然无语。
跟陈世旭们比起来,他跟林朝阳站在一起所需要做的心理建设要更多。
《牧马人》被誉为“伤痕文学发轫之作”,《乔厂长上任记》发表之初也被称作是“改革文学开山之作”。
他和林朝阳又同是全国优秀短篇奖获奖者,外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拿两人做对比,有时候连姜子隆自己也很难避免这种心理。
最近这一年,林朝阳一部接一部的发,几乎每一部都堪称重量级,其实姜子隆已经发觉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真正意识到双方其实已经完全不在一個层面上了。
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林朝阳考虑的东西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层次。
这种思维落实到纸面上可能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差距,但他很清楚,那正是一个作家走到更高的境界所必须经历的。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林朝阳现在才二十出头,想到这里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这种差距真是让人绝望啊!
从文讲所回到家中,陶玉书交给林朝阳一封信,是深圳寄来的。
林朝阳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二埋汰那张脸,信确实是二埋汰写给林朝阳的。
过年时二埋汰说想出去打工,林朝阳建议他去广东深圳。
其实要真比起来,这年头广东除了广州这个省会之外,其他地方条件可能还比不上东北。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二埋汰这种无权无势,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村青年出头的机会。
大家都是来打工的,拼的就是谁卖力、谁脑瓜子活,外加那一点运气。
现在深圳这个经济特区才刚刚成立不长时间,人才缺口巨大。根据官方资料显示,整个深圳三十万人口当中,仅有六名大学生。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深圳,只要不是瘫痪在床上的,哪怕是残疾人去了都不愁工作。
等到86年之后的深圳就没那么好去了,国家一纸规定,多了道“边防证”,卡住了大批想前往深圳打工的穷苦人。
二埋汰是开春四月份去深圳的,赶巧他哥大埋汰有个战友就是深圳人,他去了之后就进了建筑队。
这个时候的深圳就是个大工地,到处都在盖楼,二埋汰身强力壮,进了建筑队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唯一让他不适应的是心里的落差感,都说深圳是经济特区,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他来之前把深圳想的跟天堂一样。
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的建设水平还不如老家县城。
再加上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适应了几个月,他才总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不过二埋汰也在信里说了,来深圳打工收入确实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
他在工地干力工,一个月到手六十块钱,四个月攒了快二百块钱,在家里干两三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哪怕是进工厂也得攒个一年。
看完信,林朝阳展开信纸给二埋汰回了封信,叮嘱他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多动脑子。
又过了几天,眼看着马上要开学了,林朝阳又收到了一笔稿费单,是《高山下的花环》的印数稿酬。
过去这两三个月时间里,因为《解放军报》上那条消息的推波助澜,《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疯狂热卖。
截止到八月末,单行本上市半年,总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二百六十万册,创下了中国军事文学的销量天花板,也让林朝阳再次收获了3388元稿费。
拿到这笔稿费,林朝阳夫妻俩手里的存款已经超过了一万六。
晚上记完了账,陶玉书对林朝阳说:“诶,最近德宁联系你没?”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她到学校来找过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