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仓道因为要翻越米仓山而得名,整个山峰跟过山车似的,一会上一会下,整个米仓道长250公里,绕山越岭,攀行其间,如腾云驾雾,云雾下方则是滔滔不息的南江河谷。
普通人走这样的一条栈道,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这十万人不一样,这是一支有我和李司源的军队,聚集着蜀汉所有的攻坚力量,不到一旬便拐上了荔枝道。
“大家再加把劲!走过荔枝道我们就到汉中了!”
当年从中原到蜀地,我们是靠着张松的地图、李恢和刘璋的臣服,从平坦的大官道上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克到了成都,如今为了及时赶到刘备和曹操的战场,不得不走蜀道,终于到了三节栈道的最后一节,我们肩上的石头终于卸下来一部分。
不过,我一直好奇着老狐狸在哪,虽然一直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可我一路警惕着身后,也没有发现任何他的踪迹。
虽说当初拐了他一手,来了个釜底抽薪,让他扑了个空,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能迅速反应过来然后跟上。
狐狸是不好找的,得等天黑了,他主动出来找食物时才好抓。
“南崽,笑什么呢?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李梓源的手中把玩着弩箭,脱去蓑衣穿着一身黑色束身服,精瘦的身体显得十分干练。
我舔着嘴角的雨滴:“准备好烧烤架,烤狐狸吃。”
“哎哟——”两步往前的一人忽然长叹:“这鬼天气,能有个干的饼子吃俺就感谢天地老爷了。”
我听着声音耳熟,小源往前一挤,往回看了眼那人的脸,惊讶道:“呃,你是先前差点掉下悬崖的那个人!”
那人转过脸,是很普通的川地脸,敦厚踏实,是那种看到面容就知道性格的一个人。
“哎哟!还多谢几位官老爷的救命之恩呐。”大汉憨态地挠头道。
“小事。”我牵着马和他们并肩走:“听大哥你的口音,不像中原人?”
大汉把长矛往肩上一扛:“啊,俺是巴蜀本地的,本来是个种地的,这次听闻刘主公招兵去汉中,就来跟着官老爷们了,这还是俺第一次出这栈道嗫。”
“那为何不在家里继续种地呢?”我问道,“我听说诸葛军师发明了很多农具,分发到了巴蜀各地的农人手中,刘主公还颁布了很多新规矩,减少了很多赋税呢。外面这兵荒马乱的,何必出来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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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不够吃啊!”大哥使劲挠着头:“屋里爹娘、媳妇、娃子们,哪个不是一张嘴就要吃饭的?那官府收的银子再低,那俺们不过卖的些烂泥巴地,抱的是个穷啷当罐,这不今个儿家里的幺子又病了,俺就想跟着官老爷们出去打一仗,现在天下这么乱,去哪打不是打,打完回来家里也能好过些。”
大汉像开了话匣子,这会儿又抬头望着天上的乌云叹道:“哎呦——,这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大冬天的,怎么会下得这么勤快?家里的地可怎么办喏......”
翻滚的乌云顶在头上,我和小源对视了一眼:这天气着实古怪,且不说冬天多雨,就这温度还高得很,我和小源都脱去了大氅,龙更是只着了件单衣。
忽然,我的衣袖被拉了下,我偏过头,竟是彩舟,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到我们旁边的,然后她就塞了些东西到我手里,是碎银,手里一感受心里就有了个数——这些银两足够买下普通农家一年的吃食。
“......”彩舟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投向大汉的宽实的后背。
我手一转就把钱塞回彩舟的手上,用眼神拒绝了她的想法。
你给了一个人钱,让他回家,那其他人呢?
再言,他回去了,支援的人就少了一分,主公那里少了人,打仗死得就会更多,输了,无家可归的人更多,失去一切的家庭更是数不胜数。
彩舟应是懂了我的意思,只是站在栈道旁咬着唇,眼神复杂。
我拉着小源继续走了,等彩舟自己跟上来。
彩舟出身贫穷,在宋朝出生时就跟着哥哥乞讨,好不容易用草垛堆起的“家”几次被邻居拆毁,不管到哪里都是被驱赶欺负的对象,受尽欺辱,直到遇到老狐狸和小司。
我想她一直被曾经的胡清保护得很好,以至于初见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胡清杀了屈易,背叛了老狐狸和小司——一直保护自己的亲哥哥,杀了朋友和救命恩人,变得心狠手辣,这样的胡清,亲手打破了他为彩舟设下的保护罩。
彩舟没了保护,也开始真正跟世界接触,在陶楚荣的指导下迅速成长。
现在看到了和曾经的她们类似的人,难免动恻隐之心,对她来说,这仍然是个单纯的世界,能帮一个是一个。
但若想在传古的世界里活下去,亲口去质问她的哥哥,她得在原地看清些东西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