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缰绳后,王索明又看着二人,谁都没反应,无奈叹了口气道:

“侯大人,你是明悟的,灾民造反并无过错。”

“但仲平一个人怎可撑起偌大摊子,没有这些匪寇充作先锋,区区流民怎敌官军,莱州城外却要增添新坟十万。”

侯登在马上侧过身去,好似不愿再听,他一介赤衣卫,在京里一直按着朝廷律令办事即可,为何到这莱州,行为就轻佻起来,尤其心神屡屡被这少年蛊惑,突破了多少次自己的底线。

思考是痛苦的,他不愿再瞧见自己既往坚守的事物,被这少年三言两语击的粉碎。

王索明却并不放过他,继续在车上喋喋不休。

“他们或为求官,或为求财,你说他居心不良,说他图谋不轨,但无论意图如何,终是流血牺牲后,取了粮食给灾民。”

“倒是那一个个读了圣贤书的,嘴里句句不离天下苍生,却对城外疾苦无动于衷,直到刀把子架在脖子上,才愿意做一番姿态。”

“侯大人,试问当今天下,究竟何人为贼!?”

“大胆!”侯登转头,剑眉怒挑。

“狂悖之徒!难道靠着你的巧舌如簧,就能把狼心狗肺变成侠肝义胆?”

“你说的好听,在山上为贼,少的了祸乱乡里?下山作乱,少的了打家劫舍?”

“放你娘的屁!”

侯登回头看向出声骂他的王朝先,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匪首此前一直恭顺的在旁等待,为何此时竟敢口出秽语?

那不然呢?王朝先一辈子都以妥当安置山民为荣,如今侯登凭着刻板印象糟践他的事业,当然要挨骂。

“哈哈哈……”王索明见侯登被骂愣了,在车上朗声大笑。

“下山打家劫舍当然是有的,不从大户打些草谷,你让我们饿死去?我的儿郎们,都是些天性纯良的苦出身,从未为难过任何一户普通人家。至于这祸乱乡里,大人未免有些武断!”王朝先压着怒气,对着面色阴沉的侯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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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索明指着关山方向笑道:

“哈哈,想知道你为何挨骂,看,就往北走,一日即到关山,自个去瞧瞧,看完你就清楚了,这个祸乱乡里到底多么离谱。哈哈。”

“不用你多嘴,我自会去搜集罪证。”侯登脸黑得锅底一样。

“看完记得把这打家劫舍,也给换成劫富济贫。”王索明洋洋得意,仿佛与有荣焉。

侯登被他的表情气得肝疼,出言刺道:“休得猖狂!你当下凭着闭门造车悟出的一腔歪理和家传三脚猫功夫,端的是胆大妄为!若是几十甲士辅以弓弩火枪,你就在劫难逃,焉敢屡屡犯险?”

“哈哈哈哈!”王索明环视四野,仰天大笑。

“何故发笑?”

“人,若只图整日吃喝拉撒,行房玩乐,与虫豸何异?”

“富贵荣华,过眼云烟,人间极乐,痴迷则颠。”

“心有不平,无力则罢,若可为而不为,屈心抑志,碌碌逐食,我又何必,活这一遭?”

侯登看着车上激昂陈词的王索明,心里一阵慌乱与酸楚,他晓得这种感受,这是羡慕。

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王索明十分珍惜,但并不预示着他会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如同乌龟般去隐忍和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