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妖氛不顾身!
……
过黄河,十一郎一行经博州进入贝州。
河南在对峙,但魏博已恢复了生产。
就近生产,就近支援嘛。
当然,此时寒风萧瑟,田野一片空旷,农人也都在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触目所及,河北的战争痕迹正在消退。
拆垮的城墙被渐次修复。
曾被烧毁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路旁常有孩童结伴玩耍,途中亦常有旅人现身。
隔着一条黄河,就似换了人间。
十一郎众人沿着永济渠北行。
穿沧州,进幽州。
永济渠上,从南到北是连绵不绝的漕船,源源不断地向南转输各种物资。
十万大军是个吞金兽,十一郎情不自禁就在心中默默计算起各种军需消耗,然后比对着这些漕船分析。
这是粮船。
那是火药?
还是箭矢?
……
显忠坊十字正街上,“郑计肉铺”继续生意兴隆。
这可是大总管家的产业。
铺子在西、南两边都开了门面,临街横铺的两条大木案,上面支有几根架子,挂着牛头、羊头、猪头和几扇生肉,四五个精壮伙计正在案上剁剁切切,另有许多后生穿进穿出,来回忙碌,在寒风中热气腾腾、蒸蒸日上。
母大虫裹着褪色的红布衣,两条袖管撸起老高,在那里剁剁切切。给一客包好了牛肉、羊肉,收了铜钱进陶罐,顺手又切窄溜肥猪肉一并递出,展颜道:“拿去炼油,明日再来。”
当年李克用进幽州,河东兵作乱,扰得老郑家肉铺子也开不下去,逼得母大虫发卖家业跟着去了山北。
这几年郑守义在外奔波,母大虫闲来无事,又将这铺子开起。
干活自有伙计忙碌,母大虫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来柜上帮手,寻些乐子。
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
抬头看见十一郎回来,母大虫将油手在腰间擦蹭两把,转出来,一把扯了儿子立正。左瞧右看,笑眯眯道:“看是高壮些,嗯,怎么回来了?”
做了军属几十年,对军队这点事儿母大虫可是心里有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跑回来?
十一郎任由母亲拉回了后院。
将到饭点,嫂嫂卢氏张罗了餐食。
有蒸羊,有芋头炖牛腩,有葵菜等几样。
儿子回来,母大虫欢欢喜喜,问东问西,关心了儿子半天,又把话题拉回来,道:“怎么此时回来?要在家里过上元节么。”年纪不小啦,做娘的就在心里盘算,得说门亲事了。
看母亲这样子,估计还不知道河西的事。
目光滑过母亲开始泛白的鬓角,又看嫂嫂带着侄儿侄女其乐融融,郑十一郎心中就更加难过。犹犹豫豫,内心十分挣扎。
可是这关横竖得过,十一郎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说:“恐怕不成。孩儿奉命往河西送信,经过幽州,回来看看娘娘。”
“河西?”母大虫作势望望屋外,道,“哪个挨千刀地瞎指挥,这天寒地冻跑什么河西?”但是军令难违,再心疼儿子她也没辙。
论起来,老郑其实是创一代,老郑家还得爬坡,还没到腐朽堕落的时候。这就想起了那不着家的老屠子,母大虫更觉着气都不打一处来,拉下脸,咬牙切齿道:“哼,老娘在此辛苦看家,那老狗,哼,在河西累不给他累死。”
老屠子跟故辽王遗孀这事儿,如今全军早传遍了。
倒是没人敢在十一郎当面碎嘴,可是十一郎也不是全不晓得。
这事儿……
怎么说呢?
没法说啊。
大唐这风气……
小主,
咦?正好老娘这话十一郎也接不住,干脆低头干饭不语。
小伙子暗自决定,大哥的事先不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能滑过去。
至于谁来说?嗯嗯,还是等着阿爷自己回来说吧。
反正阿爷虱子多了他不痒,账多了不用愁。
想到萨仁那这事儿,母大虫屁股动一动就想跟儿子走趟河西亲眼看看去。
又觉着自己堂堂大妇如此太也掉价。
遂一屁股又重新坐实了,蹙眉看着儿子吃饭,默默想起心事。
要不要把这老黑煽了呢?
似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郓州守军早无斗志,唐军才打两天震天雷就城门洞开,投降了。
城池交元行钦接手,唐王大军向兖州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
使人领了信使去安顿,节度使张万进张大帅放声大笑。
爱将潘九郎将使者送出门回来,正见带头大哥疯癫了一般狂笑不止。
受其感染,潘将军也乐出声来。
“嘿嘿,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