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不虚!
远见唐军中央一阵后退,在后指挥的曹仁贵也有些意外。至少在他想象中,大唐王师不该这样脓包。可恨视野受限,曹大帅只能勉强分辨己方正自层层推进,却无法看到战场的全貌。
乌母主可汗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语气破为激动地说:“唐军,这是要败了么?”
语气是真激动。
自从李承嗣突袭甘州以来,唐儿的威胁就似一朵乌云,一座大山,盖在头顶,压在心头。有多少次午夜惊醒,梦中尽是被唐儿追杀的窘迫与恐惧。
但是,所有这些,他无人述说,也不敢外露丝毫。
唐军摧枯拉朽般拿下凉州,干净俐落地报销了他的五千铁人,更让乌母主对唐军有着深深的忌惮。
片刻之前,眼见龙家大太子死得这个脆生,骇得乌母主大可汗几欲遁走。
如此压抑绝望之中突然看到唐军在节节败退,这让几次想要转身逃跑的大可汗情何以堪呐。
幸亏没走,否则,可不是要大胜擦肩而过了?
这一瞬间,乌母主大可汗感觉胜利已在向他招手。
但是,曹仁贵可没有这么乐观。
因为他懂步兵。
与回鹘可汗互望一眼,曹仁贵明明白白将自己心中的迷惘写在脸上。
能不迷茫么,唐儿居然先撤了?
那盔明甲亮,那雄姿勃发,还历历在目,唐儿竟是银样镴枪头?
玩了半辈子鹰的曹仁贵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而此时也容不下他犹豫。
必须要做些什么。
但是,就此全军压上?
两个各怀鬼胎的合作者,一时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不约而同地二人目光转回前方,都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曹仁贵心里在想,若唐军真败了,归义军该如何保全自身。
乌母主心曰,若唐军真是败了,那也不在乎早这一时半刻。
归义军多死一些,他不心疼。
乌母主大可汗甚至眼角余光找到了阿咄欲的身影,开始琢磨是否让弟弟怎么插归义军两刀?可是这几千人在此,也不好杀呀。
至于放这几千归义军回去?嘿嘿,绝无可能。
老匹夫薛霸带着队伍越撤越快,一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中军的将旗。
为指挥方便,唐军搭起高台一座,虽有些颤颤巍巍,反正此时没有垮塌。
立在将台上面的五色牙旗、诸般令旗,正在高高飘扬,醒目非常。
不单是薛霸在看,边上的老蔡将军也盯着这里。
三都面前的是回鹘铁人,这跟归义军真不是一回事。尤其此前不久才狠杀了一场,蔡将军打起来不说闲庭信步吧,那也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可是,方才后方传令,蔡海江也同薛霸一样立刻带队后退。
蔡将军边跑边在心里默计脚步,约摸走了百步左右,忽然,令旗又变。
“止步!回击。”
三都的令旗立刻摆动,传骑飞速在阵间穿梭。
二都薛霸的令旗也几乎同时改变。
队副郭雀儿眼尖,看到令旗变动,忙一脚刹车站住,高喊:“整队,整队。”
各阵军士纷纷停下,伤员都被堆在一边,迅速以队为单位集结回身。
跑在最后的各队人马动作稍慢,但是十五队以及他们身侧的一共六个大队已在各自队头的带领下,毅然决然地回身杀去。
是的,唐军今天又玩了一把诱敌深入。
王可与友军错身而过,正与追来的归义军迎面相遇。
不过此刻的局面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追击途中,起先归义军还能勉强维持阵列,但是跑了一百多步,前后左右就不免有些散乱。别小看这百多步,身上扛着几十斤铁衣,怀里抱着十斤的大枪,可不是无担一身轻啊。
对,刚刚还拼杀了许久呢。
归义军再与唐军相接,已是前后脱节,队形不整。
二都的武夫们就抓住这个短暂的时机,挺着长枪猛扎,迅速形成局部优势。
三都更是从容,将晕晕乎乎追上来的回鹘崽子彻底杀了个懵登转向。
在后待机的友军也已增援上来,唐儿排着整齐的阵型,将不论是归义军还是回鹘兵都压得渐显混乱。
随行的骑兵也适时出动。
方才两军交接,这些伴随而行的骑军没有机会发挥,撤退时则是他们走得更快,提前拉开了冲锋的距离。此时,以战骑在前,陷骑次之,游骑在后,唐骑再不留任何余力。
小主,
老牧民乌罗出自赤烈部。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随着别都鲁那辈牧人老的老,死的死,军中岗位也在陆续星火传递。乌罗本已是一都之主,只因此次西征,左龙虎军与常捷军混编重组,这才被安排进三都带领骑兵。
其实是有点屈就了。
前面交手是步军拼命,他们骑军没有戏份,只负责伴随前进,闻令撤退。
此时回身一击至关重要,乌罗亲领着五十战骑在前开路,只见他右臂高擎,左手前托,一杆大枪被他举过头顶,槊锋向下,左刺右戳,率众从归义军的当面突入,斜插进去,片刻就将军阵打穿。
阵前钓鱼,唐军故技尔。
不久前才耍了嗢末一把,可惜就是好用。
一线的士兵站在地上,只能看到眼前的敌军退却。生死之间,哪有功夫分辨真伪?便是阵中的将领碍于阻隔,一般也搞不清楚状况。
当然,这贱招也不是谁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