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难道他曹某人真是来礼佛论法的?
不过么,曹仁贵本道这僧会跟他打机锋,先云山雾罩说扯淡两句再慢慢进入主题。这开门见山的做派略略出了意料,但也讨他欢喜,就等着和尚继续。
走了数步,岂料这秃驴一语不发。毕竟是沙州情况紧急,这贼秃玩得起,他曹某人玩不起。曹仁贵遂主动问道:“法师何以教我?”
掌握了节奏的师空大师心中得意,面子上却是古井无波。他驻足又将曹大帅端详片刻,才挠挠头道:“没有。”
曹仁贵也不恼,干脆挑明了问道:“法师从幽州来?”
打机锋?别逗了,曹大帅都火烧屁股,哪有这个闲心。
“嗯。”二嘎子师空大师应一声,住了步,作势向东望一望,回念自己这路的跋涉,真是杀了安娃子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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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在幽州日子过得安稳,郑大总管西征有他啥事,却偏偏被这厮硬拉了壮丁,发来这边塞之地,走了怕不有上万里到此?
风餐露宿,披星戴月。
咳,真是一言难尽呐!
这贼秃向东看,曹仁贵也跟着就向东望望,可惜除了一只孤飞的傻鸟在天,毛也没有。想再问点什么,又觉着似乎不用再问。就在心里盘算,是直接让这和尚回去带话?还是另遣使者?
哼,回鹘人让他出兵助战,助个鸟。
但是瓜、沙二州势单力孤,不跟唐军联系妥当,曹大帅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不是莽夫张承奉。
当年张公义潮能够成事,固然是张公英雄,更多也是因缘际会。
天宝以后,河陇次第陷蕃,沙州是河陇汉儿最后的据点。吐蕃累次进攻,均未能如愿。只因朝廷无能,沙州势单力孤,这才与吐蕃议和。沙州认了吐蕃这块牌子,但是沙州依旧保留了极大的自治权。
后来吐蕃内乱,比安史之乱闹得还凶,彻底就崩了。
河西本就不服吐蕃,归义军振臂一呼,遂得群起响应,率先起事占了先机。
偏巧回鹘汗国也是完蛋不久,惶惶如丧家之犬。
河西诸部是懵懵懂懂。
同时,为了弄死吐蕃,唐朝也在东边有所动作,分散了不少火力。
如此这般,这才给了归义军武力打通沙、瓜、甘、凉的机会。
可惜,种种原因导致归义军没能抓机会。外敌越来越强,自己又内乱不断,到张承奉时就已经不行了,折腾多年,黯然收场。
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局面,岂不慎之又慎?
归义军,遭不起罪了。
还没等曹大帅拿定主意,便见一个青年僧人蹦蹦跳跳过来,是个十六七的小僧,生得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极为灵动。
但是……
手里捉的什么?
是两只鸡腿吗?
只见这僧左右开弓,各提了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嘴角亮晶晶的,自己啃着一只,将另一只随手塞给师空大师。这师空也是自然接过,然后俩个贼秃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看得曹将军眼皮子直跳。
将鸡腿嗑完,师空法师将骨头随手一丢,骨头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砂操之间,没了踪影。这厮取布帕擦净手脸,道:“师能,少时你随曹公回城,若曹公有何差遣,你便走一遭罢。”
师能小师父幼时生得粉雕玉琢,做了少年郎,也是个俏秃驴,风格与师空大师绝然不同。闻言,一双美眸在曹仁贵身上来回忽闪两下,道:“往凉州送信么?成啊,只是要多备些马匹。”
一听这就是行家啊。
曹仁贵喜上眉梢,向师空、师能一大一小两人躬身行礼,道:“若事成。”左右瞧瞧,想说事情若成定要捐资多修几个佛窟,又觉这话不妥,好像将礼佛做成了买卖。
遂改口向领路的和尚道:“师空法师远来,一应用度大和尚千万仔细,不可慢待。嗯,我亦有心向佛,翌日法师讲法,烦请知会与我,也好让我这俗人有幸参悟大道一二。”
对于曹大帅的这个表态,师空师父淡淡笑曰:“若在佛国,当从佛国法。然我等既居于相中,则当守相中之法。曹公保一方平安,便是大功德。
出家人有出家法,在家人有在家法,又何必计较呢。”
曹仁贵本以为这贼秃就是个跑腿传信的,听了此言,感觉这老和尚是真懂些佛法的,也有点肃然起敬之感。岁虔诚地向师空师父双手合十道:“谨受教。”
……
正事谈妥,曹仁贵心情大好与师空大师相谈甚欢,又摆了宴席共进晚餐,曹大帅这才与东土来的高僧依依惜别。
得了师兄安排,师能小师父便随曹仁贵至敦煌县歇了二日后启程东行。
救兵如救火啊。
曹将军给他备了五匹健马做脚力,还让次子带了一伙骑士相随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