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三年,贞明五年,公元九一九年。
过了上元节,郑大总管终于辞别了美人,出了温柔乡。
回到灵武是月末。
魏州来信,两军仍在河上对峙。
元行钦打造的小船比较给力,运了唐军主力数万过河,战线向前推进到郓城附近。黄河以南的唐军连上战兵、辎重加一块已突破十万人。
对面的梁军也不遑多让。
朱梁真是人多钱多。柏乡、魏州两阵,前后丢了大几万主力,这还能在河南堆起十几万人。更出奇的是,从军报看这些兵还颇具战力,并非胡乱充数的杂鱼。朱老三留下的家底是真厚啊。
这就等于是把当年大李与朱三在沧、冀的那一场搬到了河南。
二十几万人呐,郑大总管想想都头疼。
还好跑了。
据说梁将贺瑰、谢彦章守御得法,李老三一直未敢贸然进攻。
从进魏州算,这是第三还是第四个年头了?何时才是个头啊。
小十一也给郑大帅来信一封,书曰:
“父启。父安。儿安。
……七月,王师渡河,与贼战于杨刘南。儿阵斩一级,积功为队正……
灵夏天寒,父亲万万珍重……
王师云集,伪梁势衰,亡无日矣……
勿为儿念。
云云。
建武二年,十月廿三日。”
书信极其潦草,但老屠子却要小心翼翼将书收好。
眼看着春暖花开,河西,该动手了。
郑大总管组织军议,讨论发兵事宜。宋瑶还得看场子,派了儿子过来听课。在座的,一是郑大总管这边的弟兄,一是现任灵武节度使魏东城的人手。
作为二选一的节度使,西面行营二把手,魏东城两眼望天心情激荡。
你以为是为了西征?不不不,那误会了。
呸!就这郑守义老货干的事儿,你让他魏某人怎样面对?萨仁那,那是,那是李哥的……李哥的遗孀啊!
魏大帅的一双眼仁都不知往哪里放,只有假装不懂,免得彼此尴尬。
老马匪最活跃,冲着老屠子挤眉弄眼翘大拇指,被边上老铁匠一个脑炮拍得老实,收了神通。
郑某人还在乎你这个?
大总管黑手一拍,大大方方直奔主题。“我反复权衡,还是走南路妥帖。”
此次由刘三哥负责统筹军资。此等大事,十三郎只配给刘三打个下手,真让十三郎操心,大军不得喝风。刘老三认真分析说:“大总管,若走南路,兰、会一带蕃人需先剿灭,否则威胁粮道。
灵武向西约九百里至凉州。嗢末,亦需讨平。
凉州城中尚有数千戍兵及其家眷,也是一桩麻烦。
自凉州向西仍有四五百里,走南路,今年怕是打不到删丹了。”
说起正事,老马匪还是要发言的。脱了老铁匠的魔掌,道:“南路杂胡甚多。何不走北线?合天德军三千,二万余军,来去自如。
待拿下删丹,休整一季,再向东打通凉州可也。”
这一冬,老马匪都是按照走北路做的行军计划,因为这条路最符合豹军的一贯作风。而且,此前郑大总管也是这个意思,怎么说改就改呢?
郑大总管是纠结了一冬,最后才下定决心改走南路的。
又看郭屠子,老郭想一想,只说:“各有利弊。”就闭口不言了。
再看老铁匠,张顺举果断地说:“走南路。稳。”
老屠子与他会心一笑,道:“不错。此次西讨,最要是一个‘稳’字。不必争了,走南路。时日还早,抓紧筹算。
亦不必急于动兵,先取凉州。不是说凉州有嗢末等杂胡二三十万众么?怕不得有数百上千万口畜牲,亦可以战养战。”言至此处,老屠子放缓语气,道,“初来时,我也是有些操切,还是要稳。”
大总管既然下了定论,众将也就不再争执。
老马匪开始凝眉盘算,改从南边走,那得先到会州的乌兰。那里有关城,更重要是有渡口。灵武的粮船可以直接到达这里,然后再转为陆路到凉州,补给线可以缩短一半。
抬眼看看魏东城,老马匪心想,让左领军卫出点人看住乌兰,对他们是举手之劳,也能极大减轻自己的负担。便此打定主意,回头就找魏哥儿谈谈。
魏东城道:“是否该让横山军往过来了?”
年前郑大总管从夏州要了些党项羌,因主力是横山党项,故临时取个横山军的番号顶着。这些山民身强力壮,悍勇无匹,辅以大唐军法操练,配以器械精良,上山下板,正是山地作战的良选。已在夏州练了数月,也该拉过来看看成色。
李承嗣兵败,折了三镇许多畜牲。出去带走六七万马、骡、橐驼,回来十不存一,损失之巨大实乃豹军起家以来所未有,这就导致三镇驮畜十分紧张。
此次为了减轻后勤压力,大军的主力不是骑兵而是步军,只是配有驮畜代步。
别看都是牲口,那可大不一样。
若是骑兵,驮畜之外,至少得一人一匹身骄肉贵的战马,一天十斤粮的待遇这就上去了。一千骑,哪怕一人一匹战马的低配,光马料也得日费万斤粮,一月所耗就得三十万斤,还不算马盐等等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