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夏国公李承嗣西征回鹘……
栽了!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要说在豹军上下有谁让黑爷比较佩服,李三、老秦之外就属李承嗣这小子。
李老三嘛,郑守义如今越发觉着这厮是个人物了。
老秦呢,算是郑某人从军的半个领路人,虽然许多年无赫赫之功,但是对他的能耐,郑守义从来不敢小看。
好吧,就是从来不敢小看。
至于李承嗣么。实话实说,就大李手下的这些老弟兄里头,论用兵,郑守义也就觉着李承嗣比较靠谱。
李老三的长处从来不在临机决断上。
秦光弼么,那是根子深,用兵则总体比较稳,但是要他干点啥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反正郑某人没见过。
其他人就不用……
哦,元行钦算一个,但他根子浅,而且现在心劲儿比较颓,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就这个李承嗣,干事的风格比较合郑某人的脾胃。尤其两人在夏州、灵武合作愉快,这厮是属于该勇勇、该稳稳的典范。
不像有的人,跟着大李硬干行,一到自己把舵就总差点意思。
边上的张德将军似有所感,向老黑看来,说李承嗣呢,你看我做什么?
但是这么个主,他能栽了?
李老三又去勘验水情不在,郑守义遣人速去通信,自来问话。
送信的是宋瑶之子宋廷浩。
小伙子二十来岁,生得嘛人模狗样,就是造型惨了点。
从大西北一路换马不换人,跑了不有几千里地赶到大名。问明李三在莘县行营,都不带喘口气就又赶来。这满面风尘,大盆清水浇下,恨不能洗出两筐泥。
等郑守义拿了书信在看,宋廷浩道:“去岁末,夏国公邀家父共击回鹘,定计先取甘州,再回军取凉州。
两镇合兵万五,于西城聚兵,年初二月十五日起行。
夏国公亲率三千骑为前军先行,我随父帅引兵在后。
二月廿八日,我军与夏国公会师于居延海。
此次西征,最难在于路途遥远,补给不易。大军人配四马,另有橐驼二千,所携粮豆亦仅支十五日。
夏国公与父帅抱定信念,不成功便成仁。
幸夏国公领前军急行五日,顺利抵达居延海,时回鹘无备,为夏国公袭破三千帐,缴获无算。我军始无乏粮之忧,亦补充了马匹驮畜甚多。
之后,夏国公仍引五千精骑在前,父帅居后,沿张掖河向南。
回鹘全然无知,我军势如破竹,遂至删丹。
回鹘可汗乌母主领军出城,与我阵战三场,皆溃。只因彼有坚城可依,兵溃即回城,我军始终未能歼灭之。
然回鹘业已丧胆,已不敢出城。
我军携有震天雷若干,夏国公遂命打造器械,布置破城而入。
未料凉州嗢末并诸蕃贼集兵来援。
时,我军远袭二千余里,人马已疲,虽于删丹城下战而胜之,亦折损不少。最为要紧是,是夏国公中了流失。医官说,贼子于箭头染有污物,时正值酣战,夏国公未能及时处置,待战后虽以烈酒清洗可惜为时已晚。
是夜,夏国公果然发热不止。
夏国公强撑病体,拟次日击破蕃贼后破城休整。
怎奈何贼子援兵日众。
次日,我军主动出击,虽再溃诸蕃却亦成疲军。
破城,已无望矣。
遂定计撤军。
行前,夏国公将震天雷集于营中,待蕃贼入营引燃,杀贼甚重。
贼以为天罚,十分骇怖,未敢紧追。
而我军亦不敢走凉州东归,仍缘来路返回。
叵耐夏国公伤势益重,竟……竟没于中途。
家父得夏国公所托,引军且战且走,辗转千余里,终于退回西城。
只是……
只是沿途折损,得归者不足五千矣。”
郑守义道:“不是说没追来么,怎么还且战且走?”
宋廷浩抹一把泪,怒道:“有焉耆龙家欲劫我军。”
郑守义道:“怎样?”
宋廷浩回想这一路之艰苦卓绝,昂然道:“破之再三!”
“壮哉!”
虽只寥寥数语,郑守义已体会其中的跌宕起伏。
尤其最后这个“破之再三”,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烈火。郑守义将那书把他人传阅,自起身转了两转,呼吸沉重,目视众人,朗声道:“李承嗣,终不辍我豹军威名。
虽死。
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