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就让这帮家伙动手,把家门口好好清扫一遍。
但是,熬得过去么?
仁福将军又开始纠结。
战,还是降。
要不要卖了野利家跪了算,现成的投名状。
仁副将军自己信心如何难说,几个儿子倒很亢奋。
长子李彝殷早已出城去迎接,领着一个中年老汉正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这是个典型的陕北汉子,爬满褶子的老脸红得发紫,仁福将军抛开杂念,抢步上去,与他四掌相握,热泪盈眶,道:“汉人说,患难见真情。今野利族长能伸出援手,某铭刻于心,待退了强敌,这定难军,你我两家共之。”
野利族长刚从山上下来,仁副将军这般慷慨,羞涩道:“李兄言过了。”
仁福将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等了,直接就问:“家中可有女子?”
野利族长憨厚一笑,道:“这个倒是不缺。”
“善哉。”仁福将军看了一眼儿子李彝殷,心说,回头就让儿子把老婆撵走,向野利家求亲吧。
傻儿子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爸爸安排了,陪在一边满脸红光,一双糙手都不知该往哪里安放。
……
援兵入城的次日,李承嗣差遣信使至城下,射书上乘约战。
书曰:
“大唐征西行营都统制李,以兵五千,约拓跋仁福三日后会猎于夏州。”
这战书好不歹毒。
不称官职不称李姓,这是不承认仁福将军的官爵与身份。
说只出五千兵,这就是赤裸裸的鄙视。
看着这战书,陇西郡王李仁福大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欺人太甚呐。
更可恨的,是他感觉就算人家五千自己也干不过。
真不是妄自菲薄。
别看党项如今遍布京西北。夏绥有党项,横山有党项,西边灵州、盐州有党项,天德军、振武军有党项,北至阴山以北,南到横山,东到大河,西至河西,好像处处都有党项。
但是,党项从来就不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而且战斗力也很一般。他们主要靠地利跟人耗,真打起来,吃亏的多。哪怕是中唐以后,朝廷对党项的压制也从来没有失控过。只不过,在人家眼里,党项还不是一个应被重视的对手。
没错,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怪人家瞧不起。早年拓跋思恭勤王时,面对巢贼就没打什么胜仗。当然那会儿仁福将军还小,亲爸爸挨打也没让他亲眼见过。但是前两年在家门口被捶,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记忆就十分深刻了。
尤其跟着杨师厚出城的那次,仁福将军亲自带队,被老黑一个照面打散,狗撵兔子一样追得满地跑。每每午夜梦回,都叫他冷汗直冒。
跑慢一步,就死挺了。
辽贼他没机会细观,但是梁军嘛,仁福将军是凑在近前看了个饱。
士兵令行禁止,杀人技艺娴熟这都不说,只看那一身铁,仁福将军就知道自己该干嘛去了。杨师厚带来二三万人,一大半铁铠,而且品质上乘,这就甩出他几条街。哪怕到今天,他仁福将军凑得出三千甲士么?
这样的梁军,辽贼能杀个旗鼓相当……
浪战?仁福将军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野利族长显然没有经受过生活的毒打,斗志还很高昂,义愤填膺地说:“贼子来了几多?这是瞧不起爷爷么。”
也不怪老酋长不知彼情。从李大郎时代以来,豹军上下就养成了不废话,不夸耀,该下死手下死手,该跑路时就跑路的工作风格。既没有四处公布出兵规模的习惯,更不屑于虚张声势。
所以,公开场合,你是听不到辽贼的出兵计划的。
至于说从营地规模估算敌军规模?这种高级难度的技术活,就更不是野利族长所能掌握的了。所以,老酋长是真不知道对面的敌兵究竟有多少人。
跟他同来的一众酋豪也纷纷鼓噪,道:“哼,五千,让他出一万又怕了他。”
在山民冲突中,从来都是他们党项汉子牛气。说一个打十个或许有点夸张,但是一个打三两个不在话下。淳朴的酋长们觉着,他们这一万多人,怎么着打个二三万不成问题。
仁福将军看看这些山上下来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真是傻得可爱。
也不怪山里人傻,实在是黄巢之后,唐朝彻底塌了脊梁。京西北各藩镇先是自己杀来杀去,后来又被朱三哥捶了一遍又一遍。而朱三哥的重心从来就不在关中,就搞得京西北越来越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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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想想,除了辽贼两次来犯,他仁福将军几时见过大唐的经制之军?
大唐,或许曾经辉煌,或许曾经武勇,但是,时间是把杀猪刀。
二十年,已经足够成长新一代,足够一代新人换旧人。
哪怕是从巢乱结束开始算,迄今也有三十年矣。至少一代半人的遗忘,足够党项羌们忘记唐军的刀锋了。
拓跋家,其实是为数不多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党项豪族。可是平心而论,若非自己被人家摁在地上很捶,仁福将军也未必有这个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