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战义昌(九)

郑二脑海里居然就回想起当初到营州,为了偷迭剌部的营地,李家兄弟悄悄准备了好有半年,直到出发前的那一刻都还将弟兄们蒙在鼓里。

真的是谁都骗呀!

李老三你不得好死啊。

“稳住,稳住!”

其实不用郑守义吩咐,毅勇军都是积年老武夫,应变都很迅速。

畜牲慌乱,但是军士们反应不慢。大唐的武夫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夷,惊归惊,乱归乱,可是很快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而且方才已经有所准备,所以,尽管慢了两拍,毅勇军的军士们还是已在安抚马匹,整顿阵形。

郑大帅心里骂娘不绝。

乱成这样,若被敌骑打个突击,岂不是要完?

又想不对,这边离得远都惊成这鸟样,义昌兵列阵于城下还不更乱套?

足智多谋的郑大帅立刻想到,两军对垒之时若以此物惊乱了敌阵,大军掩杀过去,取胜岂不易如反掌?

又想,该如何让自家不受惊吓呢?

边想,郑守义就向义昌军探望过去。

诚如所料,刘守光此时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才就在城墙边上列阵。

虽然不是顶在城墙与卢龙军中间,但是距离城墙着实不远。

前面见到石弹飞起,刘二将军还与左右嘲笑李三瞎闹,哪怕是油罐子上城都毫无畏惧。

万万没想到啊,大意了呀。

突然就乱套了!

那一阵阵惊雷就在耳边炸起,震得刘二哥脑瓜子恨不能都要裂开。

毫无防备的义昌军顿时落入地狱。

战马疯跳乱撞,一万精骑瞬间瓦解。

总算是刘大帅技艺精湛,胯下的马爷任他怎样折腾,就愣没将他掀到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城下义昌军陷入混乱的同时,对面李崇德的数百甲骑就已突阵而出,结成几个锋矢阵而来。中军的威武军也分出一个大概千人的铁甲步人,举着步槊,抱着斩马剑,跟在那数百骑的身后慢跑。

作为李家旁支,李崇德说是李大、李三的堂兄弟不假,其实地位也就有限。

小伙子早年给族中管管田宅产业,后被李大安排投军。可惜他从军晚,没啥功绩。作为卢龙军的主将,李崇德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堂兄弟一个是辽王,一个是军司马,内兄郑守义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活杀神……

弟兄们看他,就差点意思。

之前在营州,李崇德奋死搏杀本想闯出个名堂。结果威名有没有的且不说,二舅哥的小老婆和俩儿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丢了,连母大虫都差点没命。尽管他不是主将,责任也算不到他头上,但李崇德却耿耿于怀许多年。

有会说的有不会听的,舌头根子地下压死人呐!

那天李老三说有个关乎李家生死的大事,问他要不要接。李崇德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他知道,二舅哥瞧自己不上,更知道军中弟兄都觉着他是靠家里身份而居高位,心里大多并不服气。

有些兵头,甚至就把不屑挂在脸上。

但是,李崇德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在远离蓟城的山谷里,第一次听到那轰隆隆的雷声,李崇德差点就吓尿了裤子。正所谓想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就为了让所部战马适应这轰鸣,他摔了多少回,好悬没有把命丢了。

沙场建功,就在今日!

义昌军阵脚大乱,李崇德这数百骑如入无人之境,滚刀切黄油般,向着刘守光的大纛猛插。

数百杆马枪飞舞,义昌军雪上加霜,彻底完蛋。

但是刘守光眼尖,远远发现卢龙铁骑奔来,他是拨马就跑,愣让李崇德眼睁睁地目送他远遁而去。

失之交臂呀!

城下的义昌军以这种姿势崩溃,城头的守军也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火油罐子与会炸的坛子不要钱般向城头倾泻。

那油罐子里洒出的黑水又臭又粘,粘在身上燃烧,想扑灭都难。

那炸雷子就在身边引爆,雷得城头的守军里外酥脆。

从未经过这种场面的义昌兵狼奔豕突,在城头抱头鼠窜,满地打滚。

连元行钦都从城楼子上跑了。

才下来,便有个罐子砸进城楼炸开,紧接着两个油罐子拍过来,洒下漆黑的邪物。瞬间引得城楼化成火海。元哥儿慢走一步,就得羽化登仙,保你一根毛都留不下来。

郑大帅亲眼目睹了刘守光的精骑溃散,更看到城头犹如地狱,惊得老黑呆立当场,脊背发凉。

李老三这个小白脸,果然不是好人呐!

怪不得李老三不着急,怪不得这老小子一派得意洋洋。

有此神器,我郑某人也不着急呀。

哎呀,小刘没给弄死了吧?

郑大帅手搭凉棚远望,想要在万军丛中寻找刘二的踪影,这却谈何容易。只见前面李崇德的铁骑奔驰,刘二的队伍溃乱得不堪入目。

哎呀?妹婿这小子有道啊!

第一次,郑守义这个二舅哥,对李崇德这个妹婿有了认同。

“发机飞火,这定是发机飞火!”小屠子早将坐骑收拾服帖,任那畜牲怎样蹦跶都脱不出小黑的黑手。

边上弟弟小郑则是一副目瞪狗呆,望着远处城头的一片火,只语不发。

张泽今天跟着郑大帅都在阵上,刚刚被惊马撞了一回,正在满脑门金星乱跳。晃晃悠悠凑过来,语带哭腔,道:“大帅,这世道要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