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州之变(一)

小屠子抓抓头皮,也忘了当初咒骂李老三王八蛋的环节,表功卖弄道:“哎呦,李三叔那里事情可多。

呃,有个甚教练班。每季一开,辅军里想升迁必须要上。便是不想升,轮到了也得上。跟他娘地考科举一般,若是考评得个不及格,扣钱,罚跑,站桩子,降阶级,可惨了。

这里便有一门功课叫做个甚‘地理’,专讲大唐及周边地理民风。其中有一课便讲河西与西域。嗯,这地理课还是李三叔亲自讲授,若是别个教练讲还好说,落在李三叔手里,咳……

想起在李老三手下的难过,小屠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李三在辅军里很能折腾,这个郑守义知道,但他从未亲身体会。

在老黑心里,李老三就是个根深蒂固的小白脸形象,哪怕如今是一点也不白,还很壮硕了,但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很难改变。要说搞粮捉钱捣鼓吃食,那李老三是把好手不假,可是治军嘛……

郑大帅如今是读了些书,但主要靠经验,也参考《练兵实纪》。但郑守义认为那《练兵实纪》是大李子的经验总结,李老三最多帮着整理梳理出了点力。

总之,郑守义从不觉着有向李三郎学习治军的必要。对于李老三在辅军折腾的那些花花,郑二也就偶尔一听,并不真的在意。

把辅军当战兵一样整治,那不就是做山头么,有什么新鲜?

其实,不只是郑守义,豹军上下,除了享受辅军的伺候之外,军中大将基本都是持此态度。

比如大李子的豹骑军,李承嗣的怀远军等等。

甚至秦光弼的教练军也是这般。那是大李子给自己培养心腹,给儿子李洵做铺垫的地方,怎么可能跟他李三郎挂个很深?

因此,今天郑守义是头次听人细致讲述,还是出自儿子口中。

或者从前有人跟他讲过,只是郑某人全没往心里去也说不定。

当初让儿子去李老三手下,郑守义还真不是觉着那边有什么花活需要学习,完全是因为觉着大侄子越来越不贴心,想重新安排一下。

早年大侄子去辅军干活,郑守义还盘算着既能给老大家里留下香火,亲侄子放在那边算个眼线不错。毕竟自己是在外的大将,李大、李三身边多点眼线,免得遇事抓瞎。

奈何这些年下来,大侄子就跟断了线的风筝。这厮带着老娘、老婆关起门过小日子,屁用不顶,哪有当年恶狠狠要投军拼命的影子?弄得老郑非常糟心。

所以,郑大帅又寻了个借口把儿子塞过去。

对小屠子,郑老板还是很有信心,肯定不能反他的水。

事实证明,侄子毕竟是侄子,确实不如儿子可靠。

比如这次,就是亲儿子跋涉上千里来报信吧。

郑守义又问几句,心想李老三确实是对西边很有兴趣。

这小子一直就喜欢白皮黄毛,早年也说过要打到西域去给他郑某人弄大马。后来秃头蛮在山北闹事,这货一心要撵着秃头蛮往西打,可惜被大李坏了事,为此,他兄弟俩闹得很不愉快。

如今看来,这小子是一直没死心呀。

真想干。

否则,他一个河北藩镇打探河西、西域的地理人情做什么?

不用说,这些年来估计费了不少功夫,派商队刺探军情,李老三向来拿手。

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

什么河西,什么西域,都不重要。

如今要紧是大李的身体。

算算日子,从事发到现在也十几天了,幽州若真有事,天晓得是什么局面。可得抓紧赶回朔州再说,晚了,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不肯错过大戏的郑大帅撒开马蹄子,一口气跑到中受城已是半夜。

草草歇至天明就走。

九月十二日,郑守义已到东城。

前面张顺举带着小屠子去天德军报信,路过东城时,老铁匠就让王有良将军提前集结队伍做准备。等郑二夜宿东城,振武军的一千人已经随时能战。

郑大帅令他继续等待,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情况不明,他郑某人也不敢瞎折腾。

万一大李子又是虚晃一枪呢?他这里弄出动静,不是自寻烦恼么?

小主,

别以为不可能。

甭管以后怎样,只要辽王还在一天,他郑守义就都是李大哥的好老弟。

次日继续东行。

郑守义差了郑老五往单于都护府去寻王义。最近老马匪带队在那边转悠,统治草原,就得常拿着刀子到处晃,胡儿们才晓得自己的本分。

转了这些日子,常捷军可以回来啦。

九月十四日,郑守义回到朔州。

九月十五日,幽州使者抵达。

使者不是外人,居然就是他的亲亲大侄子,郑守仁的大儿子。

新一代的郑家大侄子刚刚三十有一,形状与他老子肖似,不论是身形还是眉眼,恨不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有这眼神不大一样,少点郑守仁的犀利。

郑守义看大侄子,就恍惚见到了当年的大哥,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扑簌簌落下。郑大帅悲从中来,冲上去一脚就给大侄子踹得飞起,一手擦泪,一手指着这厮,怒骂:“小畜生,还知道姓郑么。”还待再踹,被小屠子兄弟死死抱住拉开。

郑家大侄子无辜遭殃,满脸的委屈,揉着肚子叫道:“二叔这是怎么?俺不姓郑,还能姓个甚?”就觉着这脚挨得很没名堂。

哎呦,这踹得真他么狠,半天喘不匀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