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王波就打个呵欠。
这一路狂奔,作为开路先锋,负责在前遮断,来回奔驰,王波尤其辛苦。全程他只在马背上假寐了数次,到了朔州附近就再没合眼。
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啦。
各方汇聚的消息都差不多,辽王的马鞭在地图上圈了一圈,就在东受降城附近猛敲,道:“十有七八就在东城到中城这一带。”
河外三城,是大唐控制阴山、草原的重要支点,占据着附近最丰美的草场,那里南邻大河,水草丰茂,宜耕宜牧。李存勖过万大军堆一堆,除了这些地方,还能往哪里藏?
抬头看看夜色,已经月过中天。
辽王起身道:“出发!”
军令被重重传达,基层军官被纷纷唤醒,然后是各部军士。
少片刻,骑士们从营地徐徐走出,翻身上马,继续征程。
……
李从珂匐于马背小憩,他是受命往云中,确认辽军是否真的东归。
从营地出来跑了小半日,在入夜后经过东城,遥遥还能看到东城城头的灯火。
振武军治所最先是在东受降城,后来才挪到单于都护府,后来又几经更迭。
东受降城简称东城,就在后世托克托,处在前套平原。
东城向西依次还有中受降城、西受降城,因地处黄河以北,合称河外三城。其中,中城在包头西南黄河北岸,西城在五原西北。
大唐曾在次设振武军、天德军、横塞军等边军戍守。
但随着大唐灭亡,如今也就振武军、天德军还有个影子。
上一任振武军节度使是李克宁,被李存勖处死了。李唐天子早就完蛋,河东又不认朱梁这块牌子,所以,此时此刻,鬼晓得谁是现任的振武军节度使。
前方骑士忽然奔回,将李从珂惊醒。
定睛去看,军士带回两个惊慌失措的牧人。
李从珂顿感不妙,忙问:“从哪里来?”
两个牧人明显已被吓破了胆子,被带来就哭号不止,完全听不清在什么。气得李从珂上去两个大耳贴子,抽了二人回魂,再问。
一人断断续续道:“从从那边来。”手指囫囵往北边一甩,接着又是哭,“完了,全完了。”恼得李从珂又赏他两掌,直打得这厮两腮肿起老高,还是不住哭号,人显然已经废了。
又看另一个。
这次李从珂摘下水囊递给他喝了两口,再问:“怎么事?”
这个明显还有几分魂魄在,磕磕绊绊道:“俺才放完马,正要回,从那边突然杀来许多人,见面就杀。俺拉了他跑出来,但是部落全完了。”
手指的方向,大概是东方。
“有许多人?”李从珂抱着侥幸询问。
这汉茫然地摇摇头,好歹没有给他胡扯一个数。
不必再去云中,辽军,已经来了。
阿爷没有说错。
李从珂毫不迟疑,掉头就往回跑,撒开了马蹄疾走。
他不知道辽军现在已经走到哪里,是否已经跑在自己的前面。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尽快赶回。
希望还来得及。
……
“杀!”
天明前,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辽王的大军,终于摸到了李存勖的营地。
尽管草原辽阔,但是能够容纳上万骑兵的草场实在有限。
要有水,要有草。
只有靠近水源的草场,才能牧羊足够多的马匹。
而黄河,就在那里。
东城就在黄河北岸,找到东城,然后向西捋,顺藤摸瓜,就差不远。
何况,沿途还有许多部落,过万大军在附近游荡,他们岂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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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之下,什么问不出来?
哦,不用三木,一颗颗脑袋砍过去,总有说的。
又何况,这些年来,李老三往这边派了多少商队,派了多少细作。
勾画地图,查探风土民情。
谋定而后动,李家兄弟确实是用心良苦喽。
李存勖是在梦中被叫醒的,侍卫二话不说,将半套皮甲给他套了。
拉出帐篷,马匹已在眼前。
李存勖浑浑噩噩地被推上马背,然后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夺路狂奔。
他只记得,李嗣源向他道别:“晋王,速回晋阳!”
说罢,这位义兄便领着一众骑士冲消失在夜幕下。
……
李嗣源的横冲都,不愧是河东精锐。
沙陀人的斥候最远也放出二十里远,李嗣源和甲而眠,并且不敢熟睡。
他见过那位辽王,听说过他的事迹,更用心了解过他的一贯作风。
至于郑守义,毅勇军,他同样毫不陌生。
李可汗是怎样混淆视听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山北,豹军是在正旦雪夜,奔袭数百里,烧了契丹牙帐。
入塞时,李可汗从营中出兵,千里奔驰,取渝关,下幽州,在魏博击破汴兵,稳住了局势。
取定州,李可汗自己跑到山北搞会盟,掩人耳目,却让郑守义雪夜奔袭。
奔袭,奔袭,还是奔袭!
毅勇军骑军普遍一人三马,而河东军,只有鸦军中的少数精锐能够做到。
鸦军,大多数时候,只能伴随步兵作战。
其实,这么说都有点抬举自己了。他们的那些步军,更多是充当辅兵使用,与李可汗的军队不一回事。
李可汗的军队,根本就是为了奔袭而打造的。
与李嗣昭在邢州,上次救援晋阳,那黑厮也都是夜行昼伏,突发制人。
突袭,这是刻在辽军骨子里的,辽王怎可能舍之不用?
令李嗣源疑惑的,仅仅是为何要放出一个要东归的消息。
这么多马,只需行动迅速,一路遮断,不可能走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