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板可是准备去云中抄掠一把的。
张队头扑在土里偷眼观瞧,见黑壮的屠子哥双眼愣怔,但目中并无杀气,渐渐冷静下来。站在后面的凶神真下死手啊,刚被带到这厮面前时,亲见他将隔壁许队头的脑瓜子横切了两半,半拉脑仁滚在地上,那身子还在一阵阵地抽搐。虽也爬过死人堆,但此一时彼一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个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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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屠子哥道:“嗯,怎么不抢那些部落?胡儿钱帛少,可是牛羊多啊,还有子女。这怀安有甚油水。”听说这厮是为了弟兄们吃不好没赏赐出来掳掠,都是同行,二哥倒能理解。倒是个爱兵的将官。
郑老板本想试探问问云中那边到底什么光景,养了这几年,好歹有些资财才对。可是话一出口,又觉着这个蠢货来来抢怀安,跑这么远除了抢点粮,最多从死人身上剥几件衣裳,明显这个手法很不入流。这口气就不自觉有些鄙夷。
士可杀不可辱啊。张万进从二哥语气中听出满满的不屑,顿觉受了不白之冤,把脖子一梗,命也不要了,怒道:“大同军使白义成是吐浑人,副使出自沙陀,与诸部皆是一家,我等汉儿还能怎样?马少,又走不远,不来这里怎么。”边上一乱发汉子想想,为了一口肉跑四百多里,才快活一宵就要没命,也是悲从中来,恨声道:“还不是豹骑军那帮猪狗害了爷爷。”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老马匪听说,那还得了,上来就是一脚,将那杂毛踹翻在地。还要再打,被二哥止住。其实屠子哥最烦三杠子打不出个响屁的窝囊废,看这俩货还有点脾气,反倒不恼。好奇道:“怎么说?”
那乱毛汉也是个实在的,道:“此前大王遣来个甚豹骑军在此,结果掳掠甚众,各部大人去寻大王理论,为安抚部众,便再不用汉儿在云州做主,牵累我等遭罪。不是罪过么。”
郑老板一点就透。人家城里城外全是亲戚,又是上官,怎么肯再出去掳掠。代北之地本身就是胡儿众多,想必大同军里像他们这等汉儿为主的山头不多。人少,地位更谈不上,能不吃苦么。沙陀、吐浑酋长去告状这事二哥知道,听说晋王理都没理。要么然老郑觉得李克用待他和李大还算不错呢,阴差阳错走到这步,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听说不是云中太穷,屠子哥就放下心来。道:“有几多人?”
张队头干脆也不等人多问,一股脑全说了:“此次来了三队,拢共九十二人,十六匹马,七只骡子三头驴。有俺队里三十七人。”大寨主在旁补充,“另两个队头都死了。人数不差。”
看这回答完全跑偏,二哥只好纠正道:“问你云中城有多少驻军。”
“哦,不足四千。”
二哥心心念念想去云中捞一票,听了这话就热情顿消,有这些人看着,过去抢也不好抢啊。他老郑攒点本钱不容易,可不能随便葬送了。
张万进此时却已彻底冷静,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黑厮的意图。天天觉着在河东没有出头之日,眼前这不就是晋身之阶么。张队头再不犹豫,朗声道:“将军可愿取云中?仆愿效犬马之劳。”
二哥听说,道:“怎么?”毕竟是心有不甘呐。
张万进道:“大同军原有近八千人。为讨卢龙走了四千,城中仅有三千余,似我等汉儿便有近千。左近沙陀、吐浑部落精壮也走了许多,十分空虚。若将军有意取云中,我等原为前驱。”
郑二闻听,心中迅速盘算此中利害。见他沉默不语,张万进生怕机会跑了,边哭边道:“将军。独眼龙亲信胡儿,我等汉儿备受煎熬。俺不敢他图,只求将军收留,给弟兄一条活路……
郑将军哪里听这厮胡闹,摆摆手让老马匪将他们带下去仔细问明情况。待这几人走了,屋内还剩下扫剌、牛犇、周富贵以及陈新国,才道,“说说,干不干。”牛犇毕竟对代北不熟,不敢乱发感慨。周福贵一向以老郑马首是瞻,也不说话。陈新国是外来户,更不愿意率先发言。倒是扫剌态度积极,道:“来前李帅有言,要我等审时度势。云中是河东北门,与灵丘不远,在此正可大闹。”
“扫剌将军所言正是。不过,我军只管搅混水,切莫以山北行营之名,反正都是卢龙军,谁也分不清最好。”有了舅子扫剌开头,陈新国就补充一点意见,“此外。云中有东西两城,全取二城贪多嚼不烂,亦无必要。若能取一城便是一城,拿不下来也无妨。我军远来,粮谷有限,能抄掠几个部落便好。”
郑将军默默盘算,手下战兵只有一千九百,哪怕只留四百守城,可用者亦不过千五。就算有内应,全取云州也不现实。而且这是河东北大门,占下来,保不齐干爹就该掉头来打自己了。他是来搅混水的,不是引火烧身。“陈司马。你调拨四百辅军回文德协助守城。牛犇,你将那边弟兄调回二百来,陈司马你再留下四百人一道守怀安。”二哥掐指算算,道,“如此,算上辅军二百,出兵一千七百,多备马匹,快进快出。如何?”
陈新国道:“守城全由我来,牛将军所部皆随将军去罢。”
二哥道:“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