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卫衡双手拄着拐杖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太师椅上,神情肃穆得像是一尊雕塑,他浑浊发黄的眼球上遍布粗细不均的毛细血管,给他那双神情冰冷的眼睛增加了几分恐怖色彩。他已经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个钟头,期间老太太几次劝慰,都被他摆手打发了。他从没想过二十年来从不曾违抗过他的孙子会突然做出如此糊涂的事,竟然跟未来孙媳妇的姐妹暧昧不清!他们祁家一向家风清白,无论男女决不许做对不起夫妻情分的事,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个风流东西!他想起祁震几个月前曾跟他旁敲侧击地提起那个女孩,他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人后来也确实断了联系,可是什么时候又藕断丝连了?那女孩到底在他身上打的什么主意?祁卫衡冷笑一声,眼里的光更寒了几分,从前无论多么惨烈的情形,多么棘手的局面,他都没眨过眼,无论公司还是家族都是他一力撑起来的,如今这个头脑不清的毛头小子,色迷心窍,还是欠收拾——
“老祁——”老太太小跑着进了客厅,“来了,来了!”
祁卫衡按住拐杖,不满地斜了她一眼:“慌什么!”
老太太连忙住了嘴,颤微微地在他旁边坐下,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祁震进门,一眼看见祁卫衡严肃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气,唤道:“爷爷,奶奶。”
祁卫衡脸色难看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
老太太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阿震快进来坐,开车回来累了吧?”
祁震觑着祁卫衡阴沉的脸色,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客厅里安静极了,祖孙俩默默对峙,谁也没有做声。老太太坐在祁卫衡旁边大气不敢出,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震,别气你爷爷,有话好好说啊?”
祁震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没等回答就看见祁卫衡转过脸,厉声叱责道:“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老太太闻言,连忙起身拉住祁卫衡,“哎哟,你别着急呀!”她转头劝祁震道:“阿震,给你爷爷认个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出去,我跟阿震说话,你不要插嘴。”祁卫衡不耐烦地打断老太太,使眼色让她出去。
老太太一脸尴尬,她脸色难看地走到祁震身边,“阿震——”
“奶奶,放心吧,我不会惹爷爷生气的。”祁震温柔地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安慰地朝她微笑。
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干瘪的嘴唇,佝偻着背离开了客厅。
下午的阳光正好从门口射进客厅里,深青色的石砖上出现一片淡金色的光柱,祁震看见一只小小的蚂蚁正越过石砖的缝隙,从冷色的阴影里爬进那片温暖的光田里,它停下来,昂起头,两根触须向上直竖着,晃动着,仿佛在试图理解这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光。
“什么时候订婚?”祁卫衡开口,语气和阴影里的家具陈设一样死气沉沉。
祁震盯着那个还沉浸在思索中的蚂蚁,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道:“爷爷,我想我们和顾家的合作方式可以改一改。”
祁卫衡冷笑一声,“怎么改?你知道顾家这次动用了多少关系来帮你吗?你小子这辈子都还不清!”
祁震眉心微皱,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蚂蚁身上移到祁卫衡隐在阴影里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努力用温和的语气对祁卫衡道:“我不知道顾伯远这次为什么肯花这样的力气来帮我——”
“你不知道?!”祁卫衡厉声打断了他,“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糊涂?你自以为是地拿什么方案给他?你以为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你那点股份?你简直是可笑!你在他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不单是自己丢人,还打了我的脸!谁教给你的过河拆桥?自作聪明?!”
祁震垂着目光,努力按捺着胸中波涛汹涌的愤懑,没有分辩。
“你给他的那个方案写得纯粹一派胡言,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祁卫衡拄着拐杖狠狠地捣在青石砖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爷爷,”祁震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祁卫衡道:“我知道顾伯远这次帮了我们大忙,甚至可以说,是他救了朝晖,可我只有这么多股份,这是我能给他的全部了!虽然目前看起来收益有限,但这件事以后,我们的供应链会跃升为国内顶尖级别,未来的预测收益会翻几番!”
“你糊涂!你把股份让出来,要置我们祁家于何地?”祁卫衡朝祁震怒目而视。
祁震努力控制情绪,尽力平静地说道:“爷爷,我之前就跟你谈过把朝晖一分为三的构想,想要朝晖再上一个台阶,就不能再延续从前的家族管理模式,必须由更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做——”
“你闭嘴!我还没死,你就想把我一辈子的心血拱手送人?”祁卫衡说得太急,忍不住干咳起来。
祁震担心地看着祁卫衡,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涌,“爷爷!我不会退出朝晖的管理,起码在我们的地标大厦建成之前,我绝不会离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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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离开公司?”祁卫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自己视为希望和骄傲的孙子竟然会有抛弃他的念头,“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