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针对他叛逆的指控,属于夸大其词。
艾格隆心里下了结论之后,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继续追问对方,“那么,欺压乡民的指控,您又作何解释?!”
面对艾格隆的问题,伯爵脸上又露出了痛苦、无奈、愤慨交织的复杂表情。
接着,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索到底应该怎样回复。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就算是我倒霉吧!”
然后他开始结结巴巴地向艾格隆叙述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跟着波旁王家回到法国之后,伯爵一度热衷于仕途,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很快就萌生了退意。
而这时候,通过为官的俸禄和王家的恩典,再加上政府给旧贵族提供的赔偿基金,他手里有了一笔很大的钱。
当年他流亡期间,他家族的田产被政府根据法律没收然后拍卖,他说服王家,从老家追诉回了一部分田产,而后又通过购买等等方式,进一步扩大了自己手中的田产,最终让蒙柯奈家族重新回到了故乡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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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使他苦心经营,用尽各种手段,他手中的田产,比起当年的“祖业”还是缩水了一大半,再也不复旧观了。
许多原本曾经属于家族的田地,现在已经成为了独立的村庄,农民们低价购买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土地,成为了世代耕作的家业。
虽然对这种现状非常不满,但是伯爵也只能默认了如今的现状,他只想好好地经营如今自己名下的土地,想要以乡绅的身份了此残生。
然而,他的梦想却很快又被现实击碎了:周围的村民们,不断地到他的庄园和森林当中来捡拾麦穗和枯枝。
如果只是单纯如此,可能也就罢了,但是村民们见到有便宜可占,多年来变本加厉,捡拾麦穗就往往升级成了直接偷割粮食和作物;捡拾枯枝也变成了连木材一起砍。
眼见自家的财产受到侵犯,伯爵也不甘吃亏,于是他雇佣了一些人来充当守林人,试图用武力制止这种他眼中的偷窃行为,结果两边矛盾越演越烈,甚至发生了武装冲突——还好,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人命损失。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伯爵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艾格隆,然后叹了口气,“陛下,我知道,作为一位旧贵族,我在您这里不可能得到多少好感;但是我想问问您,作为一位有产者,难道我不能试图保卫我的财产了吗?我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您可以去查证,但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包括生命来为其中的真实性负责。”
听完伯爵的叙述之后,艾格隆不禁怔住了。
原来,这不仅仅是“恶贵族欺压乡民”、“刁民诬告绅士”的故事,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故事,而是牵涉到了大革命以来历史沉淀的问题。
在古代,农民人身依附在领主之上,他们被迫要为贵族领主服徭役,耕种领主的土地,但是相应地,他们也拥有一些诸如拾麦穗、捡枯枝的民事权利,作为某种劳役补偿,许多人甚至靠这个办法才得以存活下来。
但是,大革命之后,伯爵的领地已经缩水大半,他也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封建权力,不再能够让领民服劳役了,但同时,他也很自然地认为自己不必再承担这种封建义务,他只想把剩下的家业作为独立财产经营下去,不想再被任何人占便宜。
而附近的村民们遵守着古老的生活传统,或者说,一定程度上遵循着“能占便宜就占便宜”的原则,在拥有自己土地的情况下,拼命还想要继续在属于伯爵的土地上薅羊毛。
所以,这一纸诉讼,牵涉到了古老的封建权利和封建义务,以及大革命之后土地产权划分的问题,甚至还包括了地主和自耕农之间的冲突。
这种问题哪是一两句说得清的?
一时间,他暗自头疼了起来。
不过,既然案件都已经被自己接了下来,那么接下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管下去了。
“那么,伯爵先生,您告诉我,您希望得到一个怎样的处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