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图鲁就着火把,仔细查看。
这是一个胡汉儿。
二十多岁年纪,五官精致、面容却并不立体。
头发,梳成许多细细的辫子拢在脑后,典型的突厥索头发式。
蜷曲在地上,倒看不出他的具体身材。
小主,
此时,此人双眼紧闭,脸色蜡黄,嘴角里有些血珠在不断掉落出来。
一个巫医曹跑过来,翻开他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颈脉,还趴在他的胸膛上仔细听了听。
他抬起头,朝着正在注视的阿布点点头,然后两手朝面部做拍击状,然后在鼻子下面一抹。
战场上,灰影部队是不允许向主官行礼和主动靠近的,有特殊的要求和语言。
其手势、微动作、微表情,都具有传达信息的特殊意义。
阿布自然立即明白,巫医曹告诉自己,此人无碍,是面部受到重击和憋气,晕过去了。
阿布点点头,用手势让巫医曹和胡图鲁将人带到塔台,听候处置。
按照突厥人的习惯,这种枉夺人命的刺客,是要被点天灯献祭神灵的。
何谓枉夺?
不合正道,违法曲断,侵凌夺取者也。
阿布做为第一次踏足铁勒大草原的粟末少主,再加上神使策恩的特殊身份,根本无从谈起和这些人有何恩怨。
只能是这次神明大会,已经触动了草原上、甚至是周边某些势力的敏感神经。
在内,是权力的需要,某些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在外,自然是战略的需要。
某些人会认为,一个混乱的突厥,比一个安定平和的突厥更让人放心。
阿布根本不用猜测,这些人为什么要刺杀自己,是什么人想要刺杀自己。
除了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阿布契郎的真实来历。
只是一个凌驾于所有王权之上的身份,一个唯一现世的神使身份,就已经足以给某些人物以杀死自己的理由和借口。
王权,神权,呵呵。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阿布的心头,突然飘过路易十五的那句经典台词。
“好吧,来吧,你要让我死,我就和你比赛看看,谁先死!”
阿布的心头,渐渐升起一股从来没有的怒意和杀气。
神明大会,接连遭遇两次刺杀的波折和危机,的确让人惶恐不已。
但大幸的是,都是有惊无险!
反倒,让所有参会的人,目睹了一次次的绝世神奇。
夜色中的某一个地方,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万分惋惜的神情。
他不甘而无奈地闭上眼睛,然后沉沉地低下了了头颅,和周围的人一起祈祷……
渗透到人群中的灰影和搜影,再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远处遮蔽的苏定方,也没有传来什么意外的信息。
似乎,谋划者并没有派出更多人,来参与这场刺杀活动。
或许,在他们想来,刺杀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神使,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
也或许,他们还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招!
“来吧,想要挑战的,统统来齐!”
“看我穿越者光环厉害,还是你的雷霆一击精巧!”
阿布看着夜色,不知向谁说话。
大会,继续。
黑夜,完全降临。
草原上的夜空,深蓝得让人心碎。
漫天繁星,忽明忽暗,犹如一盏盏明灯,对着大草原发射着神秘的信语。
阿布和温璇,双独于高台之上。
天与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
在接下来的环节中,是需要阿布和明眸萨吉,来一次祈告。
简单说,也就是一场演说!
台词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阿布和温璇,只需要照着稿子念就好了。
当然,以这两个公母的水平,也就是倒背如流、轻而易举的小事。
三侍行者登上平台,又是一通呼麦,然后就下去了。
夜色中的草甸之上,酥油小灯,被一盏盏点亮。
所有的牧民、信众、观礼的贵人,以及上千的灰袍神侍们,全都一圈圈围坐在一起。
这种用粟麦面做壳的“神鉴盏”,被放在腿前的草地上,放在帐篷的门套上,放在大车的轱辘上,放在卸下来的马鞍子上,放在所有人的心上……
神鉴盏,一个个燃烧,所有人围灯听谕,洗沐心灵。
天上地下,皆是星河。
中间,便是受洗的人心。
阿布和温璇,携手相扶,走到那个讲台的“话筒”旁。
这才发现,三侍行者非常可心,早就备好了一个铺着羊皮的软木墩。
那也就不再客气了。
他们坐在上面,凑近那只阔口金盆面前,还有些腼腆,活像是一对刚来水潭喝水的野鹿。
两人,相视一笑。
阿布便想按照早就背好的说辞,吐气发声开讲。
但是,怪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的嘴巴张了半天,却似乎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莫名其妙的温璇,发觉不对。
忙看向阿布,但很快,她自己也全然和阿布一个表情。
金传之中,传出了一种非常陌生的声音。
既不是阿布的,也不是温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