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都懂,但总觉得侯氏昆仲所作所为欠妥,欲代施芳求个情,话未出口,侯不明从怀里摸了一锭约摸二十两重的银子,扔到了中间的茅屋门前。
正觉得奇怪,只听侯不明道:“瞎眼老儿全仰仗这条老狗看门引路,不能教它白受累。”右手虚张,掌上涌出一股无形劲气,卷住了母狐狸,从那老狗胯下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夹在腋下。
犬类媾合时,牙狗脧首膨胀,往往在草狗牝户闭锁难出,侯不明此举教那老狗吃痛之下哀吠连连。
院子主人是个年逾六旬的盲眼老汉,先前听到银子落地,以为是有人扔石块,又听见老狗痛叫,当成顽童作怪,气得连声大骂,拄杖追出门来,胡乱将拐杖扔了出去,磕上了篱笆。
候氏兄弟相视一笑,夹了卫凌羽跃出篱笆,奔将出去。
卫凌羽暗道:“惭愧。”玄门炼气功夫不同寻常,到了九五紫初之境界,真气可以外放离体。适才侯不明那一手功夫,正说明它功力已臻此境。
想起当初与林婉怡合斗候氏兄弟,候氏兄弟功力似乎与他不相上下,此时方知当日是它们手下容情。
奔出不远,侯不白道:“向闻嫖客给婊子打赏的,没听过婊子要给嫖客倒找的。”说着放下卫凌羽,从兄长腋下抢过母狐狸,往地上一扔,一脚踹得滚了两滚,叫道:“别装死,快变人来!”
那母狐狸焉敢不从,登时身形长大,化作一个黄衣少妇,但见其云鬓散乱,眼角还挂着两行清泪,显得楚楚动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两位侯爷,饶了奴家罢!”
侯不白神色间颇有些嫌厌之色,道:“今儿且饶你一回,以后再敢勾引男人,瞧我不拧下你的脑袋当蹴鞠。滚罢!”
施芳口中不住称谢,却不起身离开。
侯不白本欲问它为何还不走,难道是作死么?突然想到缘由,笑道:“嘿,你吃的不是什么毒药,是你侯二哥溺尿和的泥丸。”
施芳将信将疑,但想候氏兄弟既肯放它走,应当不是假话,登时又喜又怒。喜的是得脱自由之身,一条小命重攥回自己手里了;怒的是候氏兄弟所谓的毒药竟是用尿和泥和成的,早知如此,它也不须受这些折辱。
只是它道行比起候氏兄弟毕竟相去甚远,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敢怒不敢言,冲候氏兄弟福了一福,起身便走。
这时暮霭苍茫,天边云霞红里带橙,万顷余晖撒下,旷野间尽是晚霞红光。
侯不明踮起脚尖,一只手搂住卫凌羽的脖子,道:“小子,我们要到太乙宫走一遭,这下可是真不能护着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可别让人再捉了去。”
卫凌羽想它多半是因自己受王灵铭、赵灵妃迫害,身中散气散的剧毒,忿忿不平,要去太乙宫讨个说法,一时间感激无已。
但那太乙宫毕竟是玉清宗属,不知底细如何,候氏兄弟莽莽撞撞地找上门去,万一遭遇不测,他心下岂能安生?便道:“两位侯兄,你们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这仇小弟日后自当亲往太乙宫奉还,不敢劳动你们。”
侯不白道:“嘿!你真气俱失,还想上门报仇?”拍了拍他肩膀,续道:“你别自作多情,我们可不是去给你报仇的。”
卫凌羽再不多言,寻思它们既不是为自己出头的,干么要去太乙宫?它们事先没有漏过口风,他也不便多问,按下心头疑云。
候不明道:“我瞧你小子良心不坏,咱们就结个异姓兄弟,如何?”
卫凌羽怔了一怔,道:“这如何克当?”
候氏兄弟同时跳起,异口同声地叫道:“好哇!你是看不起我两个异类出身么?”
卫凌羽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两位义薄云天,小弟对两位钦佩得紧,小弟这条性命都是两位兄台救的,只是要结异姓兄弟……”顿了一顿,续道:“小弟是‘凌’字辈弟子,排资论辈,恐怕是二位晚辈。”心想候氏兄弟拜在上清教下多年,辈分或许不低,只是它两个不喜繁文缛节,他才以兄弟相称。
候氏兄弟听他此说,当下转怒为喜,齐道:“妙极!我们兄弟也是‘凌’字辈,况且我上清教众岂同凡夫俗子,便是你矮我们一两辈儿,兄弟也是做得的!”当下撮土为香,不等卫凌羽答应,按着他结了八拜之交。
三人站起身来,侯不明抢先道:“我是大哥!”侯不白接口道:“我是二哥!”
卫凌羽见木已成舟,只得口称“大哥”、“二哥”了。
侯氏兄弟简单地叮嘱了他两句,便即上路,赶往青州。卫凌羽也继续赶路。他这一路上兜兜转转,也不知道多绕了多少里路程,林婉怡兴许早已到了荆州也不一定。
奔将出七八里地,老远看到一道黄色身影,迎面风驰电掣而来,正是被侯氏兄弟放过的施芳。不禁好生疑惑,这母狐狸侥幸活命,不赶紧回峨眉山,怎么去而复返?
料它半是来者不善,连忙躲进路旁的草垛中,伏低了身子。施芳毫不知觉,从路旁经过。卫凌羽意欲一探究竟,悄悄跟了上去,便即就到了之前停留过的那户人家。
施芳提气跃入院内,院内老狗闻得脚步响动,立时狺狺狂吠起来。卫凌羽不敢再跟进去,只好在外伏低了身子。
施芳自修出人身后,向来瞧不起未能化形的异类,想及这几日所受的屈辱,看着那老狗,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箭步窜到狗窝前,揿住那老狗后颈,一记掌刀打断了脊椎。它不敢向候氏兄弟报复,只好将一肚子窝囊气撒在那老狗身上。那老狗不得立死,惨叫不已。
就在这时,那盲眼老者又以为是村中顽童胡闹,拄杖追出门,大声斥责起来。施芳扭头朝他看去,眼里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