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断定是苟怀蕉恶意拿走了户口簿,但他是决计不会去找她的。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他在脑子里搜寻已经退伍回乡的战友们,估摸着谁能帮他的忙谁愿意帮他的忙。可是他发现,因为他曾经升上云端,又因为他从云端跌入深渊,他竟然一时无法找到全盘信赖的人。他忽然想,大姐不是在撮合他和苟怀蕉“重归于好”吗?她们对他如此不仁,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们“不义”一回呢?当然了,哪怕“不义”,他也是决不会以“继续婚约并且与苟怀蕉成婚”为条件的,无论如何艰难,他也决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
大姐家离鲁山镇政府所在地并不远,他一会儿就到了。还好,梦向花在家里。
梦独虽然看不惯大姐梦向花经常摆出的那种优越感,虽然他怨恨她在他跟苟怀蕉的婚约缔结过程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但是为了*****,他只好暂时放下对她的怨气,烦劳她辛苦一趟想办法从苟怀蕉那里把户口簿拿回来。
梦向花说:“这事儿呀,俺去找梦胡香帮帮忙。”
“你去,我出去转转,下午再来找你。”
梦向花想了想,说:“苟怀蕉要是不承认咋办哩?”
梦独说:“她要是不承认,那就算了,另想办法。”他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反正,你万万不要再撮合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了,我跟她已经一刀两断了。”
梦向花叹了口气,说:“你说断,她说没断,她还说过要跟梦胡香一起找你闹哩。”
梦独想:只要我把身份证办好了,那就由着她们闹吧。
两人一同走出了梦向花家的宅院,梦向花骑车走近便些的小路去往苟宅子村,梦独则又去了县城,无目的又似有目的地转悠。
梦独转着转着,来到了郊区的一处民房,他忽想起王超曾租住在此处,便凭着记忆,找到了他曾与王超共同住过的农家陈旧宅院。他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回应,没想到的是,一推,门竟开了。
梦独走进了院落,院落里的陈设竟几乎未有改变,一切是那样熟悉。
有个中年女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问他找谁。
梦独说着道歉的话,解释说一个朋友曾租住于此,所以进来看看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中年女人追问。
“王超。”梦独说。
中年女人竟知道王超,说:“是俺前头的租房人,听这附近的人说犯了事儿,被公安局抓走了。”
“后来呢?”
“听说,被判了五年半。”
“哦。”梦独退身出来,他想起王超那条残疾了的腿,还想到王超比他还大出几个月,当然是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进入少管所的,而是要进入监狱服刑改造。身有残疾的王超能吃得消吗?他不禁对王超的境遇深深担忧起来:跛着一条腿,五年大牢熬过来,他会是何种状况?
梦独重又推车走上大路,他想,会不会蓦然遇到老大或老二呢?倘若遇见,他还能认出他们吗?
梦独抬腿上了自行车,骑行起来,进了县城中心,并不太宽阔的大街两边,有些小商小贩在兜售真真假假的各种物品,沿街东行,到了电影院门口,他想起,就是在这里,与老二吕锋和老三王超相遇相识相知,后来又见到了老大,他们让他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远行之旅。他继续骑行,茫无目的,只是在消磨时间,连午饭都完全忘记,竟也未觉肚饥,向西而行,见马路两侧的墙上张贴了一些标语,“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及“依法服兵役是每个适龄公民应尽的义务”之类的,他忽然间觉得,这些标语既有长效性,但其实又颇有些季节性,每年的征兵季,多少大街小巷的墙面上悬挂或张贴着这些让热血方刚的青年人激情澎湃的标语啊!
由于迫切地想办理一张居民身份证件,以便顺顺当当地远走高飞,但因陷入了一个直来直去的死循环,梦独几乎产生了病急乱投医的想法,他想进人武部问问像他这样的退伍兵如何*****,能不能为他开一张介绍信方便他办理?好在他没有走出这一步,否则既吃闭门羹还闹笑话;其实,他几乎要踏入人武的大院里了,但最后收住了脚步,他担心碰见不想碰见、给他心里添堵的人。
梦独看了看手表,估计大姐梦向花可能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是,他便调转方向,走上了原路。
梦向花已经在家里等着梦独了。
“她们怎么说?”梦独问梦向花。
梦向花说:“苟怀蕉说,户口簿是她拿走了,如今就在她手上;她还说,要是从户口上来说,她早就是梦家湾的人了,早就是你家的人是你的人了,她有权把户口簿拿到手里。”
“她有没有把户口簿给你呀?你就说借用一下再还她不可以吗?”梦独着急地问。
“俺说了。可苟怀蕉没有把户口簿给俺,她说,她不会把户口簿给咱,还说,梦独要是想****,她就手拿户口簿陪你一起办。要不,你就低个头,去找找她。”
梦独断然回绝道:“她做梦!我就是不****,也不会去找她,更不会去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