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小子,终于向命运认输了吗……
自己认识的那个纵横四海、飞扬跋扈的海叔,终归也死在了现实的压力下。
唉……
周扬心里轻叹,车子缓缓拐进一个巨大的小区。
小区门口,有正儿八经的特警值班站岗。
辉腾停在小区的岗亭门口,安大海给里面打了电话,门禁杆才升起来,把他放了进去。十几分钟后,在暴雨之中,安大海让周扬留在车里,单独走到了康知府家一号独院的门前。
按响门铃,康知府亲自过去开门,看了安大海一眼,淡淡了句:“进来吧。”
安大海低着头,跟在康知府身后进门。
两个人不言不语,径直走进康知府家的书房。
康知府家里没有保姆,他的爱人端进去两杯茶,就静静地顺手带上了房门。
“康书记……”安大海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情,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立马迫不及待道,“我实话实,我还不出钱了,还有已经开工的工程,后期资金我也没有。”
“嗯。”康知府淡淡一声,依然没表态。
安大海着急道:“我请市里帮帮忙,我这块地,我希望市里能收回去,连带我已经开工的项目,现在一共有三百多户,已经全款预购了房子了。我这辈子做事,就讲个公道。可能有做过一些错事,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故意害过人。这最后一次,这个坎儿我没迈过去,算我自己太蠢,栽了个大跟头,但是我不能对不起那些信得过我的人……”
“你过来,就是想跟我这些?”康知府玩味地看着安大海。
一个能扛着几十个亿到处搞风搞雨的家伙,一个靠帮瓯南县强拆辣手起家的货色,手里没点案子,可能吗?到我这儿洗白来了?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本府会不知道?
安大海这点道行,在康知府面前,根本半招都走不过,看着康知府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终于还是一咬牙,报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十个亿,地皮和项目,市里全部拿走。康书记,我之前可是花二十亿买的,市里拿回我这块地,你们赚飞了!”
“是吗?”康知府淡淡道,“那市里要是不收回,是不是能赚得更多?现在这块地,还能值十个亿吗?我们十个亿收回,回头再卖,也卖不出十个亿,折腾来折腾去,我们干嘛呢?倒不如就拿走你这二十个亿,加上你还欠城开银行六个亿,每年的利息是六千万,单就生意来讲,这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安总,我得有道理吗?”
安大海紧紧攥着拳头,看康知府的眼睛里,火都要冒出来了。
坐地起价!
康知府这是在坐地起价!
但安大海,却只能低头,“你……您想要多少?”
“不是我想要多少,你的生意,和我本人又没有直接关系。”康知府淡淡地撇清,“我今天见你,也不是为了你,更不是因为江森,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的面子。我见你,是为了那些已经买了你的房子的群众,他们是无辜的,我要救的是他们,你明白吗?害惨他们的人,是你,拯救他们的,是政府,这个关系,你不要搞反了。你不是英雄,你也当不了英雄,你也不配当英雄。你女婿……勉强配,但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你懂吗?”
安大海被康知府连续破防,脸都快挂不住了,可还是在咬牙坚持。
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是……”
“懂了就好。”康知府把安大海这个江湖草莽,摁在地板上狠狠摩擦够了,才终于松了口,“我最多让市里出六个亿,刚好抵了你的贷款。把地皮和项目还给市里,你就可以走了。”
“六……六个亿?”
安大海都惊呆了,“康书记,那我忙活这两个月,还给你们白搭十二个亿是吧?”
“在澳口赌回来的钱,你自己不珍惜,怪谁呢?”康知府幽幽道,“人这辈子,运气是有限的,你在澳口拿了钱,回来吐到东瓯市的土地上,这就是运气的质能守恒。你在那边赌赢了,在这边赌输了,你怪谁?你当你是睡?润发吗?赌神吗?把把都该你赢没啊?安大海,你也一把年纪了,什么是电影,什么是现实,你还分不清吗?电影这东西,不能当真啊。”
我草……
安大海的血压,直接奔着两百去了。
“康书记,你这是不给我活路啊!”
“真的吗?”康知府又笑了,“那我怎么听你在申城还有一套价值两个亿的房产,你还有一辆停在车库里不用的劳斯莱斯,你的那套写字楼,一年房租能收八百万,你女婿手里的资产,现在总估值奔着十个亿去,光是我们市国资委,就给他投了一堆钱了。怎么的,你这样的人不能活了,那那些一个月工资只有两三千块的普通人呢?是不是明天就该烂在地里了?
还有那些山区里饭都吃不起的小孩,那些家里得了重病没钱医的,那些残疾人,那些孤寡老人,人家不是还都活得好好的吗?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女婿,到底什么叫活不下去?你再问问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那个你自己,到底什么叫活不下去?
安大海,做人可以有野心,有上进心,有进取心,我不反对,可你拿吃定别人当习惯、拿吃定别人当寻常,那就是你脑子出问题了!你走上邪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