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智渊(一)

哪怕……哪怕那只是它在冰面上的倒影。

本该如此才对,可对鸣神我渡这只企鹅来说,那颗期待着同伴的心,早就已经燃烧成灰烬了……

在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背叛,暗算……

七海晶隐隐察觉到了,鸣神我渡……和“人们”都不一样,他也是在寒冬迷路的人,和自己一样迷路走不出来。

“我没事……”鸣神敷衍式地说完,独自走上了楼。

他走到厕所,用力关上门,面对着镜子,然后用力脱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一枚漆黑的鳞片深深刺在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液不断沿着鳞片边缘向下滴落在纯白的洗脸台上,仿佛与纯白的雪国绽开一朵红色的妖艳之花。

鸣神我渡用力握住鳞片边缘,那枚鳞片实际上已经软化,现在的软硬度更加类似于普通的劣质塑料,颜色也完全褪去变成黑色,但你很难想像,它在刺入皮肤时硬度超过钻石,锋利程度远超高端工艺的瑞士军刀。

很幸运,鳞片如同刀片般扎进去得并不深,他的手掌也扎入了两片这样的鳞片,不过大小小上很多,刺入不深。

他缓缓拔出腹部的鳞片,感觉就像是在亲手扯出自己的肠子,每扯出一点剧烈的痛楚就会不断袭来,没有了堵塞,血液开始不断外流,顷刻间就在洗手台里晕染开赤红,他只能先打湿毛巾暂时勉强压住伤口。

接着他用牙齿咬住右手上的鳞片,用力扯出,似乎是因为发力不当,鳞片划过他手掌的切口,又留下一条血痕。好在手掌没伤到血管,伤口的血液很快止住。

“咚咚咚……”七海晶这时突然敲了敲门。

“医疗箱,我放在门口了。”七海晶也不多言,见里面没有回应,她放下了医疗箱,刚刚转身,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她的手上沾上了不少血,一般的小伤,怎么可能导致这样的出血量。

她想,鸣神我渡多半是又和别人打架了,她不喜欢暴力,很少有人喜欢暴力,然而人类的社会却总是离不开暴力,暴力是世界构成的一环。鸣神我渡对于他人来说拥有压倒性的暴力,因此才称为“一人的暴君”,成为孤独且强大的“王”,如果没有那样的暴力,多半会被称为“一人的暴犬”成为笑柄。

可是……没人应该因为暴力而受伤。

“你没事吧?”她又拍了拍门,鸣神还是没有回应,只有洗手间源源不断的水声。

鸣神我渡打开了水龙头,冲去那些在洗手台里晕染开的血液,他的血液凝固的奇快,刚刚在洗手台里晕染开的血迹此时颜色肉眼可见地逐渐变深,这是体内血小板数量异常的结果,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使用改良型起源驱动器的副作用逐渐消退,他捏紧拳头,睁开眼,镜子里的那个家伙简直不像人类。

他的皮肤苍白得如同尸体,头发长而凌乱,眼眸深深藏在阴影中,黑眼圈浓重,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滚落,不要问为啥会流汗,你若是试着不打麻药拔出捅进腹部的利器自然会明白。总之,他的样子憔悴极了,最为可怜的是,他的双眸冷淡得看不出一丝情感,那对幽绿色的眸子里仿佛在下雨,一场持续了6600万年的雨……

自己现在这模样算什么?……假面骑士Lethe?“一人的暴君”鸣神我渡,不……现在他更像一只湿漉漉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垂头丧气地靠在在半朽的墓碑旁,静静等待死亡。

“鸣神,你没事吧?”

七海晶抱着医药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鸣神我渡的房间,只有洗手间亮着灯,门没有关,她就进来了。

鸣神我渡入住才几天,但是似乎很少打开阁楼的灯,整个阁楼昏暗暗的,像是欧洲恐怖片中那种滴吸血鬼居住的古堡。在七海晶儿时的印像中,夏天,她总是独自爬到阁楼来玩,灿烂的阳光会透过圆拱形的窗照进房间中,她用手去抓那些飘荡在阳光中的金色的尘埃,一玩,就是一个下午。

还是小孩时,小孩总有自己一个人的玩法,独自趴在地上拼一整天积木,在黄昏的余晖中满足地欣赏自己完成的作品,哪怕那作品在现在看来奇丑无比。小孩会玩泥巴,玩昆虫花草,在他们的世界里,哪怕小小的一个花瓶中都有着一个无限广阔的世界。

可是人是会长大的,心智变得成熟,性格变得沉稳,身姿变得英俊或婀娜,由挂着一串鼻涕的小孩,变成靓男美女,同时变弱的……是对于孤独的承载力。

小主,

七海晶的目光瞥向窗户,外面是昏沉沉的暗夜,乌云遮盖天空,此前台风带来的大雨过去才不久,好不容易前半夜还算晴朗,圆月时隐时现,可天公不作美,似乎又酝酿着一场新的大雨。

靠窗的鸣神我渡的书桌上东西没有几样,一本半翻开的陈旧棕色厚重笔记本,一盏房间自带的台灯,还有一个银色箱子。

七海晶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箱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洗手间的门没关,鸣神我渡刚好赤着上半身背对着她,不过……七海晶的手却微微颤抖,差点让手中的医疗箱掉了下来。

鸣神我渡肌肉饱满的后背满是伤疤,最为醒目的是,他脊柱之处,一条长长的蜈蚣状巨大疤痕,从他的腰部一直延伸到后颈之下,宛如整条脊骨都是一只白色蜈蚣。

这可比黑道帮派在身上纹个青龙白虎什么的霸气也诡异多了,但在鸣神我渡背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明显是非常怪异的伤势,而且也显然足够致命,可鸣神我渡今天依然好好地活着。

她不知道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不愿被揭开的伤疤与过去,鸣神我渡从没有过问她的过去,因此她也不打算介入鸣神我渡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