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田埂之约

城市,仿若一台永动机,不分昼夜地轰鸣运转。车水马龙如汹涌澎湃、永不停歇的洪流,携着钢铁巨兽的咆哮与霓虹灯下的焦灼,无情地裹挟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灵魂,奔涌向前,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

陆熙便是这洪流里奋力划桨的一员。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闹钟还没来得及聒噪,他便条件反射般从睡梦中弹起。简单洗漱后,套上那件有些发旧却整洁的衬衫,系上领带——那是他职场“铠甲”的最后一环。出门,汇入行色匆匆的人群,公交、地铁接力换乘,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被挤得双脚离地,却也练就了一身在颠簸中保持平衡、抓紧手机查看工作消息的本领。

踏入写字楼,熟悉的中央空调冷风扑面而来,可丝毫驱散不了心头的燥热与压力。陆熙一头扎进格子间,狭小的空间堆满文件,电脑主机嗡嗡作响,似在催促他快些开启忙碌日程。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数据、方案、报表……一个个任务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层层包围。电脑屏幕幽冷的光无情地映在脸上,打出忙碌与疲惫的轮廓,熬红的双眼、深陷的黑眼圈,都是这场职场鏖战的“勋章”。偶尔得空望向窗外,林立高楼切割着天空,底下街道依旧人头攒动,他短暂恍惚,仿若自己是枚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却也咬牙坚持,只因身后有家要守。

与陆熙的忙碌截然不同,林浅守着家中那方小小的画室,仿若守着尘世喧嚣里的最后一片净土。阳光透过纱帘,斑驳地洒在木地板上,照亮满屋颜料罐、画笔与未完成的画布。她每日晨起,先慢悠悠地为窗边花草浇水、修剪枝叶,再踱步到画架前,端详许久未完工的画作,沉浸入颜料与画布交织的世界。

调色盘里,色彩相互交融、碰撞,恰似她内心斑斓却静谧的小宇宙。一笔落下,细腻笔触勾勒出梦幻山川、灵动飞鸟,或是邻家阿婆慈祥的笑靥。创作瓶颈时,她也不急不躁,泡上一盏香茗,静坐在旧藤椅上,任思绪飘远,从生活琐碎、过往回忆里汲取灵感,直至困意全无,灵感如泉涌再度提笔。旁人瞧着她的日子清闲自在,实则画笔承载着她未说出口的情思、对生活入微的洞察,每一幅画都是她无声倾诉的诗。

就是这般普通平凡、各有坚守的二人,携手走过数载春秋,柴米油盐虽平淡,磕绊也偶有,却在岁月磨砺里愈发默契。而女儿悦悦,恰似命运馈赠的惊喜,莽撞闯入他们的世界,凭软糯童音、肉嘟嘟小手、古灵精怪想法,点亮每个寻常日子。悦悦牙牙学语喊出第一声“爸爸妈妈”时,软糯音调让他俩眼眶湿润;初入学校,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泪汪汪不舍模样,揪紧他们的心;每晚睡前缠着要听故事,窝在两人中间,小手拉着衣角,更是成了一天里最治愈时刻。悦悦是平凡生活裂缝里照进的光,驱散疲惫阴霾,让陆熙、林浅在琐碎日常里,怀揣炽热希望,无畏奔赴明日琐碎。

悦悦刚上小学,像是踏入了一方满是新奇宝藏的新世界,小脑袋里每天都装满了五彩斑斓的幻想。语文课上,老师绘声绘色地讲解着一篇描写乡下抓螃蟹的课文,那灵动鲜活的文字,仿若一双双小手,轻轻推开了通往田园妙趣的大门。悦悦听得入神,眼睛越睁越大,眸子里渐渐冒出新奇的火花,仿若那静谧湖面被投入了闪耀星辰,泛起璀璨光芒。

下课铃一响,悦悦就如脱缰的小马驹,背着小书包径直奔向家中。鞋子都来不及换,软乎乎的小手一把拽住正在换鞋的陆熙的衣角,小身子整个前倾,使出浑身解数往上一蹿,奶声奶气地央求道:“爸爸、妈妈,我想去田里抓螃蟹,咱们也去吧。就像课文里写的那样,肯定可好玩啦!”那软糯的小嗓音,带着孩童独有的娇憨与执着,一字一句钻进陆熙心里。

陆熙刚下班,满脸疲惫,周末还有堆积如山、亟待处理的工作。那些未回复的邮件,像一张张讨债符;没处理完的文件,仿佛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眉头瞬间皱成个“川”字。他下意识就想推脱,刚要开口,林浅却似洞悉一切,先一步笑盈盈地应下:“好呀,咱全家一块儿去。”说着,还弯腰轻轻刮了下悦悦的小鼻子,满眼宠溺。

陆熙望向妻儿,悦悦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不加掩饰的渴望与期待,两颗小虎牙都因兴奋若隐若现;林浅站在一旁,嘴角噙着温柔笑意,眼神里也是对这场出行满满的期许。那一刻,陆熙心头一软,那些文件、邮件仿佛瞬间失去了重量,统统被他抛到脑后。脑海里只剩女儿欢呼雀跃的模样、妻子温柔支持的笑容,以及一家人在田间嬉戏的美好幻景。

“行,咱去!”陆熙下定决心,声音里透着股坚定,弯腰将悦悦高高抱起,转了个圈。悦悦“咯咯”笑着,小手在空中挥舞,小辫子也跟着飞扬起来,笑声似银铃般洒满屋子。林浅在旁看着父女俩嬉闹,笑着开始筹划出行事宜,翻找出旧雨靴、遮阳帽,又哼着小曲走进厨房,准备些简易野餐,为这场说走就走的出行添几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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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悦悦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小玩偶跟陆熙、林浅念叨着抓螃蟹的各种想象,一会儿问螃蟹会不会夹手,一会儿又畅想抓到满满一桶该多威风。陆熙和林浅耐心回应着,安抚着她的小情绪,眼中也满是笑意与柔情。月光如水,洒在窗前,静静守护这满是期待的一家三口,一同盼着周末那场奔赴田野、奔赴快乐的抓螃蟹之旅,仿若那田间已有欢笑声,提前奏响生活的美好乐章。

周六清晨,日光仿若一双温柔的手,穿过纱帘的缝隙,轻柔且耐心地拂过每一个熟睡之人的脸庞,悄然唤醒了陆熙一家。林浅率先醒来,她睁眼便瞧见那满室暖光,像是得了某种感召,蹑手蹑脚起身,生怕惊扰还在梦乡的父女俩。轻推开画室门,她开始细心打包画具,指尖划过一盒盒颜料、一支支画笔,仿若在挑选出征的精良武器。林浅思忖着,乡下的田野广袤无垠、生机勃勃,万一邂逅绝美的日出霞光,或是偶遇随风摇曳、漫野盛放的缤纷野花,定要第一时间用画笔留住那稍纵即逝的瞬间,将自然馈赠的灵动画面封存在画布之上,成为日后闲暇时光反复回味的珍宝。

与此同时,陆熙也没闲着,在卧室衣柜里翻找出几件轻便衣衫,又将提前购置的零食、充足的饮用水和野外抓蟹小工具逐样检查、规整,一股脑装进厚实的背包,仔细拉紧拉链,而后拍了拍,确保万无一失。一切就绪,他走向悦悦的小床边,看着女儿酣睡正香,粉嫩小脸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满心慈爱,俯身轻唤:“悦悦,小懒虫,起床喽,咱们今天要去抓大螃蟹啦。”悦悦“嗖”地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小手胡乱揉着眼睛,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一家三口迎着晨曦的微风走出家门,陆熙稳稳背起背包,大手牵起悦悦肉嘟嘟的小手,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车子缓缓启动,像是挣脱牢笼的飞鸟,向着郊外田野疾驰而去。随着车轮滚滚前行,市区的高楼大厦如潮水般节节后退,逐渐隐没在地平线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扑面而来的盎然绿意,像是大自然精心铺就的翠绿绒毯,肆意舒展、无边无际。

悦悦整个人都贴在车窗上,鼻尖被玻璃压得微微泛白,小脸蛋涨得通红,兴奋得大呼小叫。“哇,爸爸妈妈快看!那边有好多白白的羊在吃草呢,像一朵朵会动的云朵。”她小手用力指着远处草地,眼睛瞪得溜圆;没一会儿,又瞧见花丛间蝴蝶翩跹起舞,五彩翅膀在日光下闪烁微光,更是激动得拍起小手:“蝴蝶、蝴蝶,好漂亮啊,快停车,我要去追它们。”清脆的笑声似银铃碰撞,叮叮当当洒满一路,驱散了车内最后一丝困意与沉闷。

陆熙放慢车速,笑着打趣:“小宝贝,别着急,到了田里有的是好玩的,蝴蝶可比不上咱要抓的大螃蟹威风。”林浅也从前排扭过头,递来一块小饼干安抚:“悦悦乖,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抓螃蟹可有体力活要干呢。”悦悦听话地接过饼干,咬上一口,可目光依旧牢牢黏在窗外风景上,小嘴里嘟囔着对抓螃蟹的满心期待,小身子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动,恨不得立刻飞进那片翠绿田野。车子就在这一路欢声笑语中,稳稳驶向充满未知与惊喜的乡野田园。

田边的小惊险与小温暖

当车子缓缓抵达田边,仿若一场奇幻旅程悄然揭开帷幕。一家人推开车门,刹那间,清新馥郁的泥土芬芳裹挟着轻柔的风,扑面而来,直沁心脾。入眼之处,皆是大自然馈赠的绝美景致:大片油绿稻秧像是被打翻的绿色颜料,肆意流淌、铺展,在微风轻柔的抚摸下翩然轻舞,层层稻浪此起彼伏,沙沙作响,似在低吟着欢迎的歌谣。田埂宛如大地蜿蜒的脉络,宽窄不一,错落有致地穿梭在稻秧之间,仿若天然的观景小径,引着人的脚步深入田间。

一旁的沟渠里,潺潺流水哼着清脆小曲,悠然流淌,水面在日光映照下,闪着细碎波光,恰似无数细碎钻石洒落其间。而就在这澄澈水底、斑驳石缝与泥泞洞穴之中,隐匿着今日的“主角”——螃蟹,它们或是悄然蛰伏,或是偶尔探出小巧的钳子,引得水面泛起几圈不易察觉的涟漪,仿若在与来访者玩着捉迷藏。

悦悦早被眼前美景勾去了魂,小脑袋瓜里装满了抓螃蟹的新奇幻想,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小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田埂。可稚嫩的小脚丫哪料到田埂路况复杂,刚一落脚,就踩在一片湿滑泥面上,脚底瞬间打滑,整个人朝前扑去。刹那间,陆熙心跳陡然加快,多年职场练就的机敏反应此刻全化作对女儿的保护本能,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道迅疾黑影,眼疾手快地伸手牢牢扶住悦悦,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待悦悦站稳,陆熙佯装严肃,微微皱起眉头,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小探险家,田埂可不比家里的平地,这路又湿又滑,暗藏不少危险呢,要是不小心摔了、磕了,螃蟹可都被你吓跑啦,得乖乖跟着爸妈,可别乱跑。”悦悦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脸微微泛红,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险吓着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吐吐舌头,小手紧紧拉住陆熙和林浅的手,糯糯地应了一声:“知道啦,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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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蹲下身子,将挽起的裤脚又仔细整理一番,柔声叮嘱悦悦抓蟹技巧:“宝贝,瞧见泥洞里冒泡泡没?那可能就藏着螃蟹,轻手轻脚靠近,别吓着它们。”悦悦小鸡啄米般点头,目光早已在泥洞间搜寻起来。陆熙率先下到沟渠,泥水漫过脚踝,凉凉的,他用小耙子轻翻石块,瞬间,一只小螃蟹张牙舞爪横着逃窜,悦悦尖叫:“爸爸,快抓住它!”手忙脚乱伸手去捞,溅起一身泥点子,螃蟹却机灵地躲进更深泥洞,没了踪影。

林浅在旁笑得直不起腰,也下到渠里帮忙,她眼神敏锐,瞅见角落一只大螃蟹探出钳子,不慌不忙用夹子一夹,稳稳擒住,举到悦悦面前:“看,妈妈抓到啦!”悦悦拍手欢呼,小心翼翼接过螃蟹,放进小水桶,歪头观察:“它好凶呀,钳子红彤彤的。”陆熙趁机科普:“这是红螯蟹,钳子有力,在野外可威风啦,不过咱抓了等下拍完照就放生,让它回家。”悦悦懂事地点头。

日头渐高,暑气蒸人,三人额头上挂满汗珠。林浅从背包掏出毛巾,温柔为陆熙、悦悦擦去汗水,顺带塞颗水果糖进悦悦嘴里:“歇会儿,吃点甜的补充能量。”一家人靠坐在田埂旁老树下,分享零食、畅聊趣事。悦悦嚼着糖,奶声问:“爸爸妈妈,以后还能来抓螃蟹吗?”陆熙摸摸她脑袋:“当然,只要悦悦想来,咱们就来。”林浅微笑附和,微风拂过发梢,画面温馨得如同油画。

午后再战沟渠,悦悦胆子大了起来,自己用小棍逗弄洞口螃蟹,竟也成功抓到几只小蟹,满脸得意向爸妈炫耀。陆熙佯装吃醋:“咱家悦悦出师啦,比爸爸还厉害。”正打趣间,林浅瞧见不远处一朵盛放野花,起身去采,却不慎踩到泥坑,“哎呀”一声陷了进去,陆熙赶忙跑去搀扶,两人拉扯间脚下一滑,双双跌入泥中,溅起大片泥花。悦悦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爸爸妈妈变成泥人啦!”夫妻二人对视,也跟着哈哈大笑,索性在泥里打闹一番,浑身泥巴却毫无窘迫,只剩肆意欢乐。

夕阳西斜,天边被染成橙红色,余晖洒在满载而归的车上——小水桶里螃蟹横七竖八,车身溅满泥点,后座悦悦累得呼呼大睡,怀里还紧抱装蟹水桶;副驾林浅头发凌乱、衣衫泥泞,却眉眼含笑望着窗外;陆熙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瞧瞧妻儿,满心幸福。这场抓螃蟹之旅,抓回的不只是螃蟹,更是一兜子被城市喧嚣掩盖的温暖亲情、平淡爱意,让这一家三口在往后漫长琐碎日子里,只要想起田间欢笑、泥中打闹,心底便能涌起无尽力量与柔情,无惧生活平淡,静守岁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