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破旧挎包,缓缓走向袁祥峰,伸手想去握住他颤抖的双臂,却被他猛地甩开。苏瑶眼眶一红,却仍轻声细语:“祥峰,别怕,有我在呢。咱先冷静冷静,会有办法的。”袁祥峰仿若未闻,自顾自咆哮:“冷静?警察马上就要找到这儿了!我不能被抓,不能!”苏瑶眼眶蓄满泪水,她知晓劝不住此刻疯魔的袁祥峰,但她也无路可退,过往那些糊涂情分、利益纠葛,像绳索般紧紧捆绑着她,让她只能陪着眼前这失控之人,在这黑暗狭小的公寓里,一同深陷逃亡泥沼,未来未卜,希望渺茫,却又不得不咬牙苦撑。
她默默收拾起狼藉的屋子,动作机械迟缓,偶尔抬眼看向袁祥峰扭曲的面容,满心茫然与悲戚。窗外城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依旧,可这方寸黑暗之地,只剩两个被命运裹挟、困于绝境之人,苦苦挣扎在逃亡边缘,不知曙光何时降临,又能否降临。
“我有一个点子,”袁祥峰像是被一道邪异的闪电击中,猛地揪住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双手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发丝大把大把地被扯下,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整个人似是溺水之人在汹涌波涛中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迸射出一丝狂热,嗓音沙哑得如同老旧风箱拉扯,又裹挟着几分癫癫狂狂、孤注一掷的决然,“火车站不能去,到处都是警察的眼线!那些穿制服的、牵着警犬的条子,肯定把火车站围得跟铁桶似的,咱们只要一露面,立马就会被逮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方寸之地急速踱步,双手胡乱比划,好似眼前就有围追堵截的警察,要靠这挥舞的手臂驱散危险。“可咱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束手就擒啊!”袁祥峰突然顿住脚步,眼球因过度亢奋而凸出,死死盯着苏瑶,脸上青筋暴起,大声嚷道,“咱们悄悄爬上大货车,趁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就回去了。大货车又宽又长,司机开车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前面的路上,哪会留意车厢后头多了两个人?等车一开,咱们就离这儿远远的,找个安稳地方躲起来。”
苏瑶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走进家门,满心满眼只剩疲惫。工厂里领班的苛责、工友间为抢活计的明争暗斗,都像尖锐石块,把她的精力砸得粉碎。她把包随手扔到污渍斑斑的沙发上,老旧弹簧“嘎吱”作响,整个人如同一滩失去骨架的软泥,瘫坐下来。屋里浑浊沉闷的空气让她几欲窒息,逃亡多日积压的无力感汹涌袭来。
听了袁祥峰这番近乎疯狂的提议,她沉默良久,脑袋放空,只剩嗡嗡耳鸣。抬眼看向袁祥峰扭曲的面容,只见他胡子拉碴间嘴唇干裂起皮,汗水混着污垢在脸上冲出几道脏污痕迹,深陷的眼窝里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苏瑶心底长叹一声,缓缓点头,眼下也的确没别的更好办法。逃亡之路仿若一场蚀骨噬魂的噩梦,步步荆棘,每分每秒都在将她的理智无情消磨殆尽。曾经对安稳生活的憧憬、对是非对错的判断,都在这无尽奔逃中化为泡影。
起初卷入袁祥峰这摊浑水,是贪图一时钱财、几分甜言蜜语,可如今,她已深陷泥沼无法自拔。警察通缉令张贴满大街小巷,照片上自己的脸仿佛在冷冷嘲讽昔日愚蠢。往昔生活回不去了,往后日子一片漆黑,满心只剩跟随与盲从。她知道这计划漏洞百出、险象环生,可事到如今,赌一把、拼一回,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成了唯一出路。“行,就照你说的办。”苏瑶哑着嗓子挤出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判了张前途未卜的生死状,与袁祥峰一同踏入这暗夜逃亡的疯狂棋局。
深夜如浓稠到化不开的墨汁,肆意翻涌、弥漫,冷酷无情地吞噬了城市白日的喧嚣烟火,将一切繁华与热闹卷入无尽黑暗。街边孤寂的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晕,像是久病未愈之人疲惫的眼眸,竭力撑开一丝光亮,却只是徒劳地在浓稠夜色里划出几缕微弱光影。
一辆重型大货车宛如史前巨兽般静静停靠在路旁,车身庞大冰冷,黝黑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下泛着冷峻光泽,周身散发着令人心生怯意的压迫感,仿若一头沉睡已久、随时可能苏醒发威的钢铁巨兽。货车司机忙碌了一整天,此刻哼着跑调小曲,怀揣对家中热饭热菜的念想,大步迈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饭馆。他脚步轻快,满心盘算着尽快填饱肚子,趁着夜深车少,一路疾驰,好早点完成这趟运输任务,压根没料到身后正悄然逼近两道鬼祟身影。
袁祥峰仿若惊惶至极的恶狼,裹挟着瑟瑟发抖的苏瑶,身子压得极低,猫着腰前行。他的脚步急促又慌乱,每一步落下都好似踩在炭火之上,烫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如阵阵雷鸣,声声撞击着脆弱耳膜。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脖颈处青筋暴起,额头冷汗如雨下,瞬间湿透衣衫,后背黏腻不堪。逃亡的恐惧仿若恶魔之手,死死掐住他的咽喉,让他窒息,却又逼迫他不顾一切地朝货车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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