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看着赵构毕恭毕敬的轻轻带上门,赵荣炳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江南省换帅这场大棋局中,他赵荣炳绝不会压上所有的棋子,一定要留一颗“隐子”,而这个隐子恰恰是他最重的一手。不然,赵荣炳 “太极大云手”的称号不白叫了。
在金陵转了几天,记者们觉得没什么搞头。金陵连个像样的高尔夫球场都没有,大学城建设占地情况有,但问题不大。加上没有宣传部接待,吃的住的都下降好几个等次,好些人熬不住,跟乔京抱怨。
“乔哥,来时你吹你在金陵吃得开,人头熟,地头熟,我们以为还能跟着你开开眼界,吃香的喝辣的呢。现在好了,焦干冰凉。我看我们还是继续南进吧,金陵这里没啥文章可做。”
乔京也觉得索然无味。
“那也得等下午省国土厅的专家会开完再说,再不给面,程序性的东西得走完吧。”
会上,记者们都无精打采的。都想着赶紧应付完了事。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一帮人在院里抽烟闲聊。一个专家无意中给乔京透露了一消息。
“秣陵市那边有个企业在长江边上建了个钢厂。”
“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建钢厂用地小不了。乔京记在了心里。
车子开拔时他说了句。
“去秣陵。”
“哎,不是南下吗?”
“嘿嘿,秣陵有大鱼!你们这趟跟着我可就见证历史了!这次,我们开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乔京大记者的名不是虚来的,他一兴奋,年轻的同事们心劲头又提起来了。
“这次,乔哥不会空网吧?”
“嘿,恁就擎好吧!”
一过德胜河,乔京就知道自己抓到的不是一条大鱼,而是大鲸。
长江边上七平方公里的地带上,摊铺出一个钢铁商业帝国。远处乌龟墩卧在江里和铁厂一衣带水,那是天然的铁矿石大港和堆料场。纵是见多识广的乔京们也被眼前宏伟的场景震惊的合不拢下巴。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新闻大料!
在芦苇青青的江边,一个瘦弱的农民模样的人接待了乔京一行。这个人看起来憨厚而精明。
“你们要采访我什么?我很忙的。”
“让你们老板来。”
“这片地方上我说了算,算不算老板?”
“您是?”
“德季芳。”
“哦!你在秣陵算是知名人物了。”
乔京根本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土鳖”一样的人物就是民营钢铁大王,更不相信他居然能搞出这么大一摊子来。
“你这个钢厂规模多少?”
“初步设计年产800万,争取三年国内第一,五年世界第一。”
“嚯!为何搞这么大?”
“重化工这玩意,生产规模越大,成本就越低。我炼出的钢每吨比国企要低300元!”
“凭啥你就这么厉害?”
“我的高炉,国际一流技术水平,一个炉我造好才3个亿,他们得8个亿,我的铁矿石每吨300元,他们进口得六百多甚至上千了。你再看看我的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哪像你们接触的国企精英们,天天衣冠楚楚,不是羊毛精纺不穿!我们民营企业知道怎么省钱,不铺张浪费。”
德季芳的口气中充满了对竞争对手的不屑与揶揄。
乔京很唏嘘,一个亿万富翁,居然穿的跟农民没什么两样,也算是一个奇人了。更令这帮记者大开眼界的是这个名震秣陵的大富翁居然开着一辆二手的破桑塔纳,这车还是别人抵债抵给他的。
乔京不相信眼前这个一分钱都得掰开分两半花的人敢向银行贷款十几亿搞厂子,这不符合常理啊。
“你用了这么一大块地都是正规手续批的?”
“政府支持我唻,7个项目一个码头,一天就给我批好了。”
乔京很感慨,“老德,你本可以成为中国的卡内基。”
德季芳嘿嘿笑了一下。
“美国佬没有什么可神气的,我们秣陵人一样可以做到。”
这句话感动了乔京,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来秣陵了。
在采访德季芳之前乔京给国土部打过电话,那边确认,没有在秣陵市批过这么大的项目用地。至少是在用地这方面,德季芳绝对违规了!这个钢铁厂是化整为零的劈开来让地方政府审批,钻了政策的空子。
做记者,最重要的尊重事实,报道事实,将内心的不安摒弃到一边去。乔京们窝在一个宾馆里三天,搞了一份《违规占地,没有准生证的秣陵钢铁大厂》内参材料递了上去!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没等来李白,隔壁的秣陵却等来了国家调查组。发改委、国土资源部和环保总局联合调查组赶赴秣陵的事终于惊动了江南省。
省委书记顾参很震惊。在他就要奉调北上的节骨眼上,秣陵事件要是酝酿成龙卷风,一切都可能功亏一篑。很明显,这是有人要搞事。而且这次来的更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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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参本能的感觉到,在背后,有一股源源不断的能扭转乾坤的力量,透过无形的大手朝他盖过来。一想到这,顾参就不寒而栗,他焦躁的点上一支烟,后背又开始跳疼了。
林平看见顾参脸色很难看,赶紧过来。
“书记,要不要找个医生看一下?”
“不碍事,你扶我到沙发上躺一会就行。”
林平小心搀扶顾参躺下。
“要不要省长过来一趟。”
“也好。”
林平赶紧去打电话。
兴邦正在听秣陵市委书记李争汇报情况。
“秣陵出了这么大个事,你李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钢铁行业超过3000万美金的投资都得经过发改委审批,你居然敢分拆规避政策,你长了几个脑袋?”
“我也是急于把秣陵的经济搞上去。”
“我看你是着急升官发财,搞政绩工程!有同志给我汇报,这个厂最初只是想搞200万吨,投资10个亿,被你们热情推动,吹大了四五倍,投资超过百亿。我看你不仅目无法律,还瞎插手民营企业的经营。这次你捅了马蜂窝了,你要吃不下,兜不住了。”
李争腿肚子都转筋了,差点给兴邦跪下了。
“省长救我!”
“我怎么救你?不是士言力荐你当这个书记,你也捅不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我宗兴邦一直觉得你还是搞机关事务比较合适。你先回去吧,配合上面做好调查工作,凡事都要实事求是的来,捂盖子是不行的。”
也只能如此了,省长没有不出面“平事”,他一个李争算个老几。
罗汉平进来汇报。
“书记让您过去一趟。”
“好。”宗兴邦端起茶杯,这明显是驱客了,李争灰溜溜的走了。
哎,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出了大事,再哭鼻子抹脸卖惨的干部是真不能原谅的。原谅他们就是对人民犯罪。
下了楼,还没出门,天上就下了疾风暴雨。
罗汉平赶紧跑到值班室去拿雨伞,兴邦内心焦躁,等在门栋口看着外面的大风雨。
大院里,落了一地的残枝败柳,花圃里的绣球花被打的匍匐在地抬不起头。就连花架上那棵四百多年的老紫藤也不再有往日的雍容华贵的气势,耷拉着脑袋花容失色。
倾盆之下,无人能够雨不沾身。
撑了伞,也聊胜于无。到了书记楼,两人的下半身淋透了,裤脚角只往下滴水。
兴邦开玩笑说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罗汉平也笑。说他以前的梦想就是在一个百花烂漫的雨天,撑一把油纸伞在深宅大院里散步,今天算是体验了一把,不过和想的不一样,只有狼狈没有浪漫了。
上了楼,顾参还在猛烈的抽烟。
“书记得注意身体啊。”
“你来的正好,秣陵的事还能不能降降温?”
“恐怕很难,刚才我找李真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胆子太大,摊子铺的也大。”
“总不能任由事态蔓延吧。”
“省里面正准备去一趟秣陵,组织力量将损失最小化。”
“省里职权范围内的事,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这么说,我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了。”
“哈哈,你是一省之长嘛,当然有这个权力。”
顾参递给兴邦一支烟。“这场雨来的急,搞的我的腰椎都受不了。”
“膏药贴了么?”
“刚贴上,不然根本顶不住,多亏了你这个偏方,效果真好。”
“我的腰也开始出现问题了,阴雨天或坐久了就开始疼。”
“哈哈,咱两个病号得同舟共济了,不然天花板得塌下来。”
“不会,这雨一停,我就去秣陵。”
“我估计你还没吃早饭,让小食堂给你备了一些。一起吃吧。”
今天小食堂里的早餐更简单。白粥,白水蛋,外加一盘辣炒辣疙瘩小菜。这是宗兴邦在淮海市时的早点套餐。
“书记有心了。香,看起来书记是懂淮海美食的。”
“哈哈,你们淮海菜自成一个菜系,揉南北风味于一体,杂东西通衢烩炖一锅。自带黏人属性,我一吃,就喜欢上了。等你从秣陵回来,我请你吃地锅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