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千年树妖

千面蜘蛛精淡定异常,还主动将丰腴的身体迎了上去,看样子是想去寻死的。

但她很快便幻化成影,张仙连人带剑,从她的虚影中穿插而过。

“哼哼!”千面蜘蛛精阴阴一笑,戏谑道,“我不想杀你,你也杀不了我,不如我们就此结拜姐妹如何,我做姐姐,你是妹妹,将来还多得一条路走!”

“呸,你这般毒蛇心肠,不配做我姐姐!”张仙又急又怒,出招更是猛劲了。

夏宇龙的招式刚劲洒脱,不拖泥带水,张仙出招柔顺仙美,但每刺出一剑都带着杀气。

千面蜘蛛精应前顾后,在接招时,看似已身陷囹圄,但她轻如薄纱和幻化无形的身体,却总能化险为夷。

况且她的招式诡异无常,总能在绝境中反守为攻。

三人的身影在迷雾里“翩翩起舞”,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已使出了几十招看家本领。

缠斗陷入胶着、难舍难分……

在不经意间,千面蜘蛛精又使出了她的必杀技。

她那张娇美的脸上粉红色胭脂飘落而尽,蓝芯那张绝美而忧郁的脸庞,突然显露了出来。

夏宇龙心中一怔,如进入了梦境般。

他脱口喊出了声:“啊,是芯儿,芯儿?”

话说间,他已伸出左手,想拉蓝芯一把时。

蓝芯那张绝美的脸庞化作了风影,闪电般速度向夏宇龙的胸膛上撞击而来。

风影脸庞击穿了他的身体,消失在了他身后。

“啊!”

夏宇龙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身后的乱石中。

千面蜘蛛精手中的两把勾魂镰刀趁势跟进,直指夏宇龙腹部。

“休要伤我哥哥性命!”

张仙提剑飞身前来,剑刃已幻化风影。

“呼!”

还未看清楚利剑向上飞挑的动作,勾魂镰刀已改变了方向,向后重重地甩了出去。

千面蜘蛛精连转几圈,才停下身子,眼前已冒金星。

她脸色大变,心想:“这小丫头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看在姥姥的面上,我非杀了她不可!”

张仙那握剑手臂也被震得酸麻难忍,她一脸铁青,双眼放射杀气,目不转睛地瞪着千面蜘蛛精。

她对此妖的行径感到不齿和愤怒。

“小丫头,快让开,我要杀人的不是你!”

千面蜘蛛精提着勾魂镰刀,再次向夏宇龙刺将而来。

夏宇龙向右翻滚,勾魂镰刀沙沙沙地刺进了他身旁的泥土中。

心中压抑已久的蓝色精灵拍手叫好,低声嚷道:“杀了他,快把他给杀了,我要喝他……”

“你这猢狲?”寒门孤火打断了蓝色精灵的话,他双手叉腰,走上前来,质问起来,“你说的什么屁话,你说要杀谁,快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寒门孤火的盛气凌人,让蓝色精灵怒不可遏。

它压制怒火,并不急于回答,跳上前来,啪啪啪地给了寒门孤火十几记耳光……

喝道:“你这死老头子,看我不打死你,到我冥界来撒野你找死吗,我说杀谁又与你何干了!”

寒门孤火的倚老卖老,在小妖这里全然是不好使的,但他哪受得了这般侮辱,他扑上前去与蓝色精灵扭打起来。

蓝色精灵有妖法护身,要对付寒门孤火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眼下时局迷糊,千面蜘蛛与夏宇龙的胜负尚不明朗,如果将这糟老头子一招给毙了命,等那蜘蛛精败退山中,夏宇龙怪罪下来,它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面对寒门孤火的咄咄逼人,蓝色精灵心想,总之这糟老头子伤不了我,索性与他消磨时间,等蜘蛛精拿了那小子,再杀他也不迟。

……

千面蜘蛛精亦幻亦梦、亦虚亦实、亦诡亦真、亦轻亦重的妖招之术,让夏宇龙有些找不着北。

虽然她不足以伤害到他的身体,但却在一点点地消磨他的心智和毅力。

特别是她隐现蓝芯脸庞时,夏宇龙总是心中一怔,使得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要崩塌了。

夏宇龙多次使出以魔制魔的招式,千面蜘蛛精却总能将之轻易化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被她的面容给迷惑了!”

夏宇龙一边出招,一边思索着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和纰漏。

当他看到寒门孤火与蓝色精灵扭打在一起时,他猛然顿悟。

只听得他朝张仙喊道:“仙儿,快去拉开爷爷他们,这里由我来应付……”

话说间,他已气沉丹田,体内千万股纯阳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他身上的蛟龙再次蠕动了身体。

张仙听从了夏宇龙的吩咐,收回长剑向寒门孤火他们走去。

见到张仙赶来,蓝色精灵心中一颤,它主动认输,对着寒门孤火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又是道歉,表现得极为虔诚和懊悔。

寒门孤火口头虽说不与之计较,但还是将右脚踹出。

蓝色精灵滚入乱石堆中,蜷缩成了一团,不知是死是活,不过它有妖法护体,绝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张仙的离开,为夏宇龙腾出了地方,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只听得他大喊一声“龙缠群妖”。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洪荒真气迅速涌至胸前。

那蛟龙幻影狂吼着从他胸口上喷薄而出,将几步开外的千面蜘蛛精缠绕了一圈后,便狂卷着身子向深空中游去。

过得片刻,千面蜘蛛精那轻如丝带的身体才从空中缓缓落至地面。

她捂着刺痛的胸口奋力起身,口中喷出了一团幽蓝色的血液。

千面蜘蛛精跪在地上,她满眼含泪,看着夏宇龙轻哼一声……

有气无力地说道:“靠你身上的蛟龙助阵,算什么本事,要想杀我,对你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要用牛刀,你断了我三魂之气!”

张仙心下大喜,抢上前来,说道:“我哥哥本是人中之龙,蛟龙就是我哥哥本人,这有什么靠不靠的,识趣的回去告诉千年树妖,让她以三界大局为重,别弄得身败名裂了。”

“哈哈哈哈!”千面蜘蛛精仰天大笑,将涌上来的血液猛地吞进了肚中。

她上下打量张仙片刻,阴阳怪气地道:“小姑娘,现在你还不知道,多说无益,等你见了姥姥,她会告诉你一切的!”

说着,她化身成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几个喘气的工夫,天琅山顶峰那方传来了千面蜘蛛精挑衅声:“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就到山上来与姥姥决一死战,你能打得过姥姥吗,哈哈哈哈……”

深空中蛟龙的吼叫声逐渐远去,消失在了东海的尽头,天琅山上的迷雾也逐渐地散去了。

虽说夏宇龙他们已经来到了天琅山的半山腰,但他们却是在天琅山的山谷边缘徘徊。

此山谷沿着天琅山的山势,呈现出月牙形状。

白白的雾气从山脚蔓延至了山巅,将整个月牙覆盖得满满的,并无多余的雾气溢出。

如果夏宇龙他们紧随千面蜘蛛而去的话,怕是已经误入这山谷中了。

这月牙山谷常年雾气缭绕,没有谁知道山谷真正的模样。

听说此山谷是天琅山最邪恶之地,到底怎么个邪恶法?只有千面蜘蛛精和姥姥才知道。

也听说这山谷深不见底,里边时空错乱,分不清白天黑夜。

又听说时空暗道遍布其中,可通往三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还听说里边有个诛魔台,是专门斩杀恶魔的……

听说的版本还有很多,可谓是众说纷纭、各具一辞。

总之,进入谷中的人、妖、魔、兽再也没有从那里走出来过。

夏宇龙他们如深陷其中,必定是凶多吉少的了,幸得张仙多了个心眼。

抬头仰望,天琅山上那棵巨大的桃树,正隐藏在层层叠叠的雾气之中。

厚厚的乌云围绕着巨树缓缓移动,云层之间相互碰撞摩擦,在纵横交错的缝隙中,不时地爆闪出密如蛛网的闪电来。

放眼望去,天琅山脚下延绵起伏的小土坡上,一群群劳役依旧在从事着苦差事。

有的劳役被“散魂鞭”打得趴下了又奋力起身,背着巨石继续赶路。

帐篷前边空旷的原野上,幽魂军正组成上百个方块队在操练,场面极为壮观。

天空依旧苍茫,大地依旧荒蛮……

张仙正为千面蜘蛛精的话深感苦恼,莫非千年树妖已知道她即将遁入魔道之事了?

就算知道了,树妖又会告诉她什么呢?

又或是千面蜘蛛精妖言惑众、乱她心智?

那蜘蛛精又为何一再说不想伤害她呢?

是啊!蜘蛛精本可打败她,但却一再手下留情,甚至没伤到她半根毫毛。

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的她却仍是被蒙在鼓里的……

想到这里,张仙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眉头紧皱,一脸忧郁地望着远方,再次陷入了凉凉的深思之中。

夏宇龙走上前去安慰道:“仙儿,千面蜘蛛的话蛊惑人心,别当真了!”

张仙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道:“哥哥,没事的……”

看着夏宇龙一脸的铁青,她反倒在心中自责起来。

是的,她不想让哥哥过分替她担心。

她话锋一转,看着蓝色精灵和寒门孤火,质问起来:“方才你们不仅不替哥哥分忧,还发生了内斗,你们都太不像话了吧!”

蓝色精灵咕噜着双眼,抢着说道:“是……是这死老头子先找我的不是,他就是不把我们这些小妖当人看,哼,我们也是有尊严的,况且我已向他道过歉了。”

寒门孤火当仁不让,喝道:“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为何说要杀死他,杀死他?”

他提起右手,指向了夏宇龙,“你阳奉阴违、不安好心,你一定是想让臭小子死吧!”

蓝色精灵顿了片刻,随即阴阴一笑,争辩道:“你这死老头子,说话好没道理,没错,我是有说这话,天琅山上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话到此处,它看向了夏宇龙,“千面蜘蛛精与千年树妖明暗勾结,在山上大肆杀戮,谁不想将她们除之而后快,你这死老头子就认定我说的是主人了吗?方才主人被蜘蛛精打倒,如果我真对主人抱有二心,我大可在主人身后……唉,不说这些了,在主人陷入困境的时候,我应帮主人一把才是!”

“扑通”一声,蓝色精灵双膝跪在了夏宇龙身前……

手捂胸口,仰视着夏宇龙无比虔诚地道:“主人,我是一心对您的,虽说我担心族人遭受劫难而偶有异想,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害您啊,还请主人明察!”

它心中思度,这小子有如此之神力,千面蜘蛛精都不是他的对手,千年树妖想将之打败,怕是也很吃力啊!

此番言语感人肺腑。

夏宇龙一把将它扶起……

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在今后不可与爷爷争锋相对了,爷爷已是百岁老人,不管对是错,我们让着他便是。”

听了夏宇龙的话,寒门孤火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走上前来,向蓝色精灵表达了歉意……

说道:“对不住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今后我不与你为难就是了,看在我年老体衰的份上,你也别往心里去,方才我打你的那几拳,你若是觉得不痛快,你也可以打回来,我不计较便是了。”

蓝色精灵双手摇摆不停,急声道:“你是老爷爷,老人家,岂敢岂敢啊!”

其实要论年龄,蓝色精灵算是他们之中最老的了。

它从诞生到今,在三界已度过了几万个春秋。

按理来说,它是史前时候的产物。

只是时光在它身上似乎停滞了,它从诞生之日起,看起来就是这副猢狲的模样。

夏宇龙一行人沿着山脊缓缓而上。

待翻过了一个陡峭的坡坎,山势突然变得平缓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桃树林,树上开满了大瓣大瓣的桃花。

抬眼展望,就像是来到了一片粉红色的海洋边上。

清风徐来,漫山遍野的花朵相互簇拥,此起彼伏。

犹如躁动不安的浪花,想要逃出这粉红色海洋的束缚。

又如群宴会上的舞女,扭动着妙曼婀娜的身姿,你方唱罢我登场。

无数花瓣从枝条上挣脱,如残雪般飘飘落落,洒向四方……

这便是,满地花粉尽堆积,空荡桃林谁守寂,漫天彩雪化作泥,悲泣、悲泣,一春一夏又梦里,悲秋落叶佳人泪,寒来暑往几人回?

寒门孤火的头在夏宇龙右肩上探了出来。

他眼前一亮,赞叹道:“想不到冥界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小时候我时常听到镇上的小伙伴念一首诗,桃花掩人半遮面、看似醉来却是醒、桃林深处歌悠悠、粉雪飘落满涯天……哈哈哈,真是大开眼界了,这趟咱没白来,没白来!”

夏宇龙和张仙也被眼前绝美的景色给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们宁愿相信,这里是飘逸洒脱的仙界,而不是千年树妖魔爪之下的冥界。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或许,这又是邪恶掩藏之下的凄美表象,但美景着实醉人。

蓝色精灵佝偻着背走上前来……

低沉着声音说道:“主人,这便是千年树妖的老巢了,您看还要往前走吗?”

还未等夏宇龙开口,寒门孤火抢先说道:“这……这就是树妖的老巢,那树妖呢,树妖在哪里?”

蓝色精灵阴阴一笑,说道:“此乃漫山魔桃,无处不妖人啊,你们只要踏入这桃林中,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了!”

寒门孤火“呸”了一声,骂道:“又是他娘的障眼法,老子最恨这些骗人的鬼把戏,这老妖能不能玩些新的花样来。”

夏宇龙使出通天眼向桃林中看去,只见里边邪魔之气交错纵生,一片混沌不开。

他点了点头,说道:“爷爷说得没错,这里看似美好,但里边杀气太重,我们都得小心了,都跟着我,别走散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桃林深处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哥哥,你们别过来,这里四面都有埋伏,老妖说让你们有来无回,芯儿很好,不必为芯儿担心,你们快下山去吧。”

夏宇龙心中一惊,即刻停住了脚步。

他猛然转身,看着张仙喜道:“仙儿,你听,这才是芯儿的声音,芯儿就在前方,我们先得把她救出来!”

话毕,他又转过身去,神剑已紧握在手,一股热血在心中沸腾,身体里充斥着使不尽的洪荒之力。

张仙一把拽住了夏宇龙的手,急道:“哥哥,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待我前去查看究竟。”

“还是让我去吧!”蓝色精灵抢上前来,看着夏宇龙和张仙阴阴一笑,“我乃冥界精灵,里边的魔瘴之气感知不到我的真身,待我查找到蓝芯的藏身之地,我就立刻出来!”

它的样子很是焦急迫切,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有它自己最清楚了。

此时,夏宇龙还在犹豫,桃林深处已起了阵阵妖风。

千万朵桃花向他们这边狂卷而来,刹那间,本就苍茫的天空就像塌下来一般,变得黑沉沉的了。

天琅山之巅天旋地转,乾坤颠倒,山上的所有事物都坠入了黑暗的狂魔巨阵之中。

一切都变了天日。

只听得悠悠哀哀的声音响起,那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花瓣瞬间幻化,变成了千万只红眼妖蝠,争先恐后地向夏宇龙他们这边涌来。

“啊,这么多蝙蝠,不会将我的血给吸干了吧!”

寒门孤火从夏宇龙的背上跳将下来,抱着头四下躲窜,已全然忘了自己还身怀绝技。

蓝色精灵阴沉着脸,心中暗骂道:“这死老头子看似一条硬汉,却也是个胆小怕死之辈,是个十足的废物!”

论起对付妖蝠,夏宇龙和张仙是有经验的。

二人一脸沉着,相视着点了点头,飞身迎了上去。

夏宇龙使出他惯用的“一扫光”招式……

张仙则使出雪花流水剑最上乘的招式“冰魂雪魄”……

火红剑光与紫色剑气相互交错纵横,将黑压压的桃树林映照得通亮。

不足半顿饭工夫,二人已将漫天妖蝠斩杀殆尽。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那些桃树全都化作了妖黑之气,弥漫在了空气中。

四周已完全黑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可怕,让人窒息,犹如坠入了异度空间里。

突然间,前方闪现千万支磷火箭雨,朝着夏宇龙他们射将而来。

通天眼中,夏宇龙瞧出了端倪。

他大喊一声:“雕虫小技。”便提剑狂扫。

洪荒之力中,他使出一扫光之“横扫清风”招式。

猛然间,从神剑之上溢出一股狂卷飓风,飓风幻化无数火龙。

两股强力相互碰撞,那无数箭雨连同邪恶之气,被一扫而光,刮到山的那边去了。

待狂风卷尽山上所有雾气,那棵参天古树赫然挺立在夏宇龙他们跟前。

原来是一株巨大无比的“古桃树”。

树干硕大无比,怕是要四五十人才能将之环抱。

还在船上时,夏宇龙他们看到的那把巨伞便是这古树了。

往上十余丈,枝干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向外延伸覆盖至山巅上的每个角落。

从空中俯瞰,无论白昼黑夜或者阴雨日晴,在它下边均会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黑影终年不散,见过的人都说这是它的怨气。

绿油油的叶子长满了古树上所有枝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古树上每个角落。

叶与叶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怕是雨水也难于渗入。

数不尽的瓣就点缀在绿叶之间,那粉红之色鲜艳欲滴、辣人眼球,看起来竟是这般的诡异。

是的,绿叶终究只是衬托,这些花瓣才是最要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