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既然到了这份上,夏宇龙也无话可说了。
其实,他也并不想取蓝色精灵的性命。
况且在这节骨眼上,保住大家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蓝色精灵,但事出紧急,也只好作罢了。
夏宇龙轻叹一声,收回神剑,说道:“我们都有飞天之术,船沉了大不了我们飞出东海便是,如果你死了,就要等到下个轮回了,你且听好了,今天我们不杀你,是让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看着哗哗流入船里的海水,便不再啰嗦了,“唉,多说无益,趁我们还未改变主意之前,你快带着巨怪走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别再残害苍生了。”
蓝色精灵如获重生般,乐得不行。
“扑通”一声,它跪了下来,对着夏宇龙连磕了几个响头……
脱口说道:“少侠不杀之恩,精灵永世不忘,他日愿为少侠做牛做马,等我安顿好这苍龙,再来报答少侠……”
话音未落,蓝色精灵便化作了一股幽蓝色妖烟,融进了巨怪的身体中。
那巨怪长嘶一声,抖动着身体,缓缓地爬出了帆船,它的鱼白肚,剐蹭着帆船的围栏“晃晃”作响。
寒门孤火和大胡子抢上前去,又助推了它一把。
待巨怪游入海中时,又听得“哗哗”声响起……
帆船的船头,高高地扬了起来,聚集在船头的海水势不可当地向船尾流去。
待帆船平稳下来时,船上的海水已淹到了他们的小腿处,但他们喜不胜收,不再担心葬身这茫茫大海中了。
寒门孤火在三楼的屋中找来了几个大盆,分与了每人一个。
他们一起将甲板上的海水舀回了海里,忙着忙着,四人竟在甲板上打起了水仗。
夏宇龙和张仙一边,大胡子与寒门孤火各自为战,狂狮在他们四人之间来回穿梭,也玩得不亦乐乎……
帆船自身有强大的排水功能,流进船舱里的海水,很快被消散殆尽。
太阳已逐渐高升,甲板上的积水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夏宇龙他们仍在尽情地嬉戏玩耍,已将饥饿和疲惫抛至了脑后,更是把小机灵给忘却了。
突然,寒门孤火捂着头癫狂一笑……
随后便痛苦地叫嚷起来,喊道:“哎呀妈呀,这头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他双目黯淡无光,躺在甲板上挣扎起来。
起初,大胡子还以为他又在装疯卖傻了……
扯着嗓子笑道:“糟老头子玩够了又在耍赖了,上回是赖哭,这回又喊疼,比万年树精差劲多了!”
寒门孤火依旧翻滚于甲板之上,且叫嚷不停,他的整张脸红如炭火,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渗出。
他时而牙关紧闭、时而恶心干呕、时而嚎声震天、时而悲天哭地、时而又癫狂痴笑……
“咿咿呀呀……”
他不停地抓挠着头顶,像是戴上了紧箍咒一般,他已将满头白发挠得蓬乱,像极了街头疯疯癫癫,且病入膏肓的乞讨者。
夏宇龙和张仙均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俩抢上前去,齐声问道:“爷爷,您怎么了?”
寒门孤火并未应答,挣扎和哀嚎得更厉害了。
狂狮显得很是焦急,不时地伸出爪子去触碰寒门孤火的身体。
大胡子由幸灾乐祸,变得怜悯愧疚起来。
他沉思片刻,说道:“莫非是中了狐妖的恶咒?”
“极有这个可能。”
张仙俯下身子,要替寒门孤火把脉。
寒门孤火早有防备,张牙舞爪地使张仙近身不得……
口中叫嚷道:“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又想点我的睡穴,落得个清静是吗?我岂能让你一再玩弄!”
张仙跺着脚气道:“哎呀,老爷爷,我……我没有往这方面想!”
她“哦”了一声,哈哈一笑,又道:“老爷爷的话是提醒了我,小心了,我要点你的睡穴咯,看……”
说着,她探出了点穴指,向寒门孤火的后背点去。
“死丫头,我要警告你,你别乱来啊!”
寒门孤火急得平躺在了甲板上,背后的衣服被水给浸湿了。
张仙的点穴指迅速改变了方向,直指寒门孤火下腹。
得“哎呦”一声,寒门孤火的身体突然不再动弹了。
他口中仍嚷道:“死丫头,你卑鄙,竟然点了我的定穴,等我穴道解开,我与你没完,还有,你害得我丢了船长帽,这笔账我要与你一起算,哎呦,这头真是痛死我了!”
夏宇龙俯下身来,笑了笑,说道:“爷爷,别再说话了,省点力气,让仙儿替你把把脉吧,有仙儿替你问诊,定会药到病除的。”
大胡子应和道:“是咧是咧,仙儿妹子的医术可高明了,她是仙医的关门弟子,你这点头疼,在她这里算是小花生一碟!”
“你们都是炮,你们都是马后炮,这天下的炮都张在了你们的嘴上了!”
寒门孤火咬着牙,气喘吁吁地瞪着大胡子。
看着寒门孤火气急败坏的样子,张仙又哈哈笑道:“请爷爷安静些,我要望闻问切了……”
她拿提起寒门孤火的右手,把起了脉。
寒门孤火仍不依不饶,口中骂道:“死丫头、臭小子、屎胖子,你……你们都不得好死,等我穴道解开了,我把你们都扔到海里喂鱼去!”
大胡子装出一脸的委屈,说道:“这苍蝇嗡嗡嗡的就是多嘴,还想把我们扔到海里喂鱼呢。”
“你住嘴!”
张仙看了看大胡子,她又探出点穴指,拿了寒门孤火的哑穴。
寒门孤火歪着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但脑袋中所有的疼痛均表现在了脸上。
大胡子站起身来,昂着头吸了吸凉凉的海风,嘿嘿笑道:“这绿头老苍蝇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呸!”张仙白了大胡子一眼,“你才是茅厕里的绿苍蝇,能不能说一些好听的!”
待问诊了寒门孤火的脉象,张仙又翻看了他的双眼,接着又看了他口中的舌苔……
片刻她缓缓起身,望着平静的碧海沉思起来。
此时,夏宇龙也使出了通天眼。
只见寒门孤火的脑中布满了星云,犹如茫茫“宇宙”。
脑仁深处浩瀚无垠、一片死寂。
自那“宇宙”中心,发出阵阵暗波,不时地冲击着附近的星云。
星云之间又有暗波相互牵扯,像是在发生“宇宙”大动荡。
“哦!”
夏宇龙不由得惊呼一声,他向大胡子的脑袋中看去。
大胡子的脑中亦是星云密布,但却安静异常。
夏宇龙恍然明白,原来每一样事物,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
万事万物皆为道,其小无内、其大无外,道为初始,道道相生,终归一道……
老子的《道德经》博大精深,能参悟其一,此乃幸事。
大胡子怼了夏宇龙一把,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头又不疼,嘿嘿,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夏宇龙正要回话,张却抢先说道:“爷爷的脉象迟滞、脑络瘀阻、气血亏虚,怕是头风病。”
大胡子嘿嘿一笑,说道:“糟老头子还说我不好好睡觉,他大半夜的睡在这船头,夜晚风大,不受风着凉才怪咧,我昨晚守在他身旁,不就是担心他掉入海中么!”
张仙思索片刻,说道:“头风病的成因是多方面的,也不单是受风着凉,老爷爷在年轻那会儿受过刺激……”
说着,她默念几句秘咒,从土方袋子中取出一剂药方来……
念道:“羊蹄早晚踩,急救防头风,泥土混酒水,加热敷万处。”
大胡子听得一脸懵,但他仍竖起了大拇指,赞许道:“好方子,好方子,就是听不大懂,这又是羊又是泥土的。”
张仙思索片刻,将土黄色的药方递给了夏宇龙……
望着连天的碧海,自言道:“这羊蹄早晚踩又是何物?”
突然,在帆船的正前方,升腾起一团迷雾来。
迷雾遮天蔽日,朝帆船这边翻滚。
迷雾深入阴深诡异,不知隐藏着何种可怕的事物?
张仙惊呼一声,说道:“哥哥,快看……”
话音未落,帆船便被迷雾给重重包裹了起来。
夏宇龙起了警觉心,喊道:“大家都要小心些,不要乱跑了,胡大哥,你身上有伤,先和爷爷进屋去吧!”
大胡子嘿嘿一笑,说道:“仙儿妹子的药果真管用,那点伤已无大碍了,我先把这糟老头子背进屋里去再说……”
说着,他将寒门孤火背在了背上,朝着屋子走去。
此时,寒门孤火调集内力,冲破了哑穴……
他叫喊道:“屎胖子,快放我下来,老子没事了,你不见我们的船已经驶入幽冥迷雾阵了吗,那些幽冥帆船很快就会攻杀过来,不想死的都得听我的!”
想到在鸡公山脚下遭遇的迷雾阵,大胡子仍心有余悸。
他不敢怠慢,将寒门孤火放在了桅杆下,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靠谱吗?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狗!”
还未等寒门孤火回答,大胡子便咽下一口唾沫,又道:“那成,马笑料船长,快骑到你的坐骑上,指挥我们战斗吧!”
他急忙“哦”了一声,“还有,戴好你的船长帽子!”
说着,他将那顶仅剩一半的八角帽,戴在了寒门孤火的头上,便四下寻找起来……
另外一半帽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你……你是在玩弄我吗?”寒门孤火又急又怒,干瞪着大胡子,“我如果不生病,非得把你活剐了不可!”
突然,“呼呼”的妖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平静的海面上又起波澜。
帆船在浪谷和浪锋之间起起伏伏。
狂狮朝着迷雾深处咆哮起来,紧接着便听见“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啊!”
夏宇龙、张仙同时看到了前方的事物,二人都惊叫起来。
只见汹涌澎湃的海面上,一艘艘巨大的灰白色帆船,从惊涛骇浪中驶来。
那些白色帆船的体型,与夏宇龙他们这艘船的体型一般高大。
但它们均是两头尖、肚子大,且每艘帆船上的黑帆均高高扬起,黑帆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放眼望去,迷雾的尽头全是黑白相间的轮廓,目不暇接。
让夏宇龙他们更为震惊的是,那些白色帆船的船身,全是由巨骨拼接而成,包括围栏和铆钉。
拼接成船的巨骨参差不齐,多数呈利刺状,巨骨间由榫卯相接,互为支撑,但做工极为粗糙。
那层层叠叠的帆分为前帆、中帆和尾帆三个部分。
中帆刺破云霄、高高耸起,密如蛛网的帆绳,则是由细小的白骨串联而成。
每只船的前帆上,高高悬吊着一颗巨大的人头骨。
人头骨下边,又交叉地悬吊着两根巨型腿骨,黑白相间的颜色,显得十分诡异和显眼。
那腿骨随着船身的摇摆,相互碰撞起来,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似乎在宣告它们的到来。
放眼望去,有的船头上挂满了海藻,有的船壁上,那巨骨的交接处,零零星星地卡住了一些海鱼。
那些海鱼拼命挣扎,仅有一小部分掉回了海里。
……
寒门孤火强运内力,冲破了定身穴。
他蹦哒起来,癫狂地笑了几声,说道:“这些帆船才是真正的幽灵帆船,也叫骷髅帆船,大家做好应战的准备。”
眨眼之间,密密麻麻的骷髅帆船,正向夏宇龙他们围拢而来。
每一艘骷髅帆船,都一齐向夏宇龙他们这艘船倾斜……
寒门孤火急喊道:“这节骨眼,你们都得必须听我的了,快!都给我进屋,他们准备开战了!”
说着,他领着夏宇龙他们朝屋内奔去。
“啊,咋的,既然开战,不迎战,还要躲不成?”
大胡子大惑不解,他跟在了最后边,不由地朝对方多看了几眼。
迷迷深雾中,伴随着轰隆隆的闷响声响彻云霄,目及之处的海面上火光点点。
几个喘气的工夫,漫天火光如雨点般,向他们这艘船袭来。
“哎呦,我的妈呀,不得了,要变成烤猪了!”
大胡子心中发怵,这才明白寒门孤火的用意,他加快了脚步,飞快地挤进了屋内。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才刚进门,猛烈地“砰砰”声,砸在了船的顶部,随后又在船头和船尾响起。
船两边的纱窗上,火星子迸裂,窗网被砸得变了形,但窗网坚守“阵地”,没有半点被撼动的意思。
刹那间,雷鸣般的“砰砰”在帆船上四处炸响,大有将帆船击沉海底之势。
整个帆船震颤不止,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每一声巨响,都直击每一个人脆弱的心灵,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起来。
这“砰砰”的撞击声,是来自“地狱”的召唤,犹如三界的末日。
寒门孤火背靠墙壁,显得很是兴奋,他癫狂一笑,说道:“这古铜帆船量他们也蹂躏不垮,等这番轰炸过后,我们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屋内的“砰砰”声已是振聋发聩,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待撞击声有所消停。
夏宇龙、张仙、大胡子趴在窗口边向外看去……
只见外边的幽灵帆船,正在调转方向,船的每一面都有十余个窗户,每个窗口上,均伸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色圆筒来。
那黑色圆筒挺挺的、翘翘的,看起来是那般地乖巧。
大胡子嘿嘿一笑,说道:“这些船都是公的,我们男人这吃饭的家伙一个就够了,想不到他们吃饭的家伙还有这么多啊!”
“炮,那些都是炮!”寒门孤火急了,“枉费你还在军营里呆过,连这都不知道!”
听到“炮”字时,大胡子觉得十分刺耳,他本想与寒门孤火争辩几句……
张仙却抢先问道:“爷爷,既然他们的炮已经消停了,为何不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寒门孤火癫狂一笑,一屁股坐了下来,头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缓缓地道:“是吗,还没完呢,等着瞧吧,不信你们看!”
张仙伸出头,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颗颗火球,自那些黑色圆筒中喷薄而出,雨点般向她们这艘船砸将而来。
又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声,在古铜帆船上炸开了花,船体又猛烈地震颤起来。
此次的“狂轰滥炸”比先前要更甚了,怕是再坚固的船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夏宇龙他们三人实在承受不了这雷鸣般的响声,都捂起双耳,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
寒门孤火癫笑不止,他双唇吧嗒吧嗒不停,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狂狮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嘶吼不停。
突然,屋内那八辆弓弩战车,轰隆隆地响开了……
每辆战车旁边的暗板迅速开启,自船的底部缓缓升起了八个抽屉,每个抽屉中均装满了利箭。
又听得“呼呼”的声音响起,抽屉旁边的传送带滚动了起来,将十余支弓箭送入了箭巢之中。
战车上的弓弦似乎受到了神力驱使,自然拉来了。
每扇纱窗上,均打开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口子,战车上的弓弦一齐弹回,推动着利箭“嗖嗖”地弹了出去。
窗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靠得近些的骷髅帆船,均被利箭给刺穿了。
随后,骷髅帆船里又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哀嚎声。
头顶上的“轰炸”逐渐消停。
“幸福”来得太突然,夏宇龙他们四人又惊又愕,全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搅乱了弓弩战车的章法。
第一波利箭发射完毕,传送带又填充了利箭,随着战车微微后退,弓弦再次往后拉开了。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第二波利箭又被弹射出了箭巢。
窗外靠得较近的一些骷髅帆船,被射得稀烂,有几艘已沉入了深海,其余的帆船也渐渐远去了。
海面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弓弩战车还在不停地发射着利箭。
为了不浪费利箭,夏宇龙他们在屋内四下寻找机关来。
但屋内除了壁灯之外,并没有类似机关的东西。
张仙突然发现少了什么,她四下张望片刻……
脱口叫道:“糟了,小机灵人呢,他跑到哪去了?”
“怕是跑到楼上玩耍去了吧,哎呀,我就说嘛,这些小孩子就是爱贪玩,这小东西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海盗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却与我们玩起了失踪,看我找到你非收拾你不可……”
大胡子一边唠叨,一边蹭蹭蹭地上了楼。
几个喘气儿的工夫,他在楼上溜达了一圈下来……
气喘吁吁地道:“楼上也不见他人,这小光头会跑到哪去呢,还有,那些船好像走远了,但我们的船上一片狼藉,够咱们收拾一阵子的了!”
“哎呀,收拾这船是迟早的事……”张仙急得又跺了跺脚,“当务之急是先得把人给找到。”
寒门孤火学着张仙跺脚的样子,骂道:“这小孩,平时满嘴佛家道德,关键时掉了链子,不让人省心,莫非他是让那巨怪给吃了不成?”
大胡子应和起来:“是了是了,糟老头子这回分析得在理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非真入了那巨怪之口不成?”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小和尚聪明得很,他……他就没出这个门,怎会被巨怪给吃了!”
张仙话虽是这样说,但她心里是没有底儿的,她捏紧了利剑,为小机灵的安危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