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芯似乎没有听见夏宇龙的话,反问道:“宇龙哥哥,你还好吗,几天不见你又瘦了很多。”
“几天?我和姚爷爷不是昨天出门的么,哪来的几天?”夏宇龙不解的问道。
蓝芯回道:“你们是初八出的门,今天已经是十二了,四天有余了,我真的好担心你们。”
夏宇龙在心中一算,确实出门已有几天时间,他暗暗吃惊,原来在灵界耽搁了一段时日,若是真逃不出来,岂不是让芯儿等他一辈子么?他这才将在灵界的遭遇一一说与了蓝芯听。
蓝芯来到亭边,望着夜空中的浅月,轻声说道:“恭喜宇龙哥哥又学会了一桩本事,那幽灵婆婆是灵界禁地的守护人,其实她也是一个守陵人,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在阴间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身上的通天眼灵王已经窥视很久了,她能够送给哥哥,自然有她的道理。”
夏宇龙看出蓝芯不像先前那般开朗了,她的话语中还透露出淡淡的忧伤,他关切地问道:“芯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蓝芯双眼噙满泪水,说道:“宇龙哥哥,明天我要走了,冥火球你留着,五鬼还要辅佐你完成大事呢,你要好好待仙姐,祝你们幸福。”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宇龙一脸惊疑之色,“什么幸福不幸福,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何我一回来你就变了一个人,我……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便是,若是你离开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浪迹天涯的么?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们欺负你了么?”
夏宇龙越问越急。
蓝芯猛地摇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流,不知如何作答。
夏宇龙满怀心疼,把蓝芯搂入怀中,安慰道:“芯儿,我知道姚爷爷对你还有些看法,毕竟他是道派出生,但他并不是不好相处之人,他也有可爱之处,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怎样,等我把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此地,回灵山也好,浪迹天涯也好,随你挑便是!”
“什么,你胡说什么,事成之后你可不要伤害仙姐,你我一走了之,对得起仙姐吗?我不想背上不忠、不义”、不孝的骂名,不如我一走了之成全你们便是,我一个冥界妖女,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蓝芯挣脱了夏宇龙的怀抱。
夏宇龙一脸茫然,急道:“你又说到哪里去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何非得把仙儿拉扯进来,你整天胡思乱想,让我放不开手脚做事,这件事事关乾坤派生死存亡,我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一走了之。”
蓝芯“哦”了一声,回过神来,问道:“哥哥,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
夏宇龙笑道:“你不生我气了,其实你还挺关心乾坤派的嘛,你生气的样子也挺漂亮的,呵呵。”
蓝芯撇了撇嘴,红着脸说道:“别耍嘴皮子了,快说来听听。”
夏宇龙长叹一声,说道:“你看这龙古镇上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全是那群黑衣人所为,加之西风大军压境,乾坤派也是岌岌可危啊,你也见识到了那群黑衣人是多么的难缠了,我要帮助姚爷爷破了那黑衣人的妖法。”
蓝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那妖爷爷他不是挺有本事的么,区区几个黑衣人他会放在眼里,他自己不会对付吗,说不定我们的本事他还真看不上呢……”她想起姚半仙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心中仍是不快。
夏宇龙急了,说道:“总之我不能袖手旁观,乾坤派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一走了之,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不孝呢。”
蓝芯看着憨憨的夏宇龙,忍不住抿嘴一笑,说道:“哎呀,和你逗着玩的,看把你着急的,宇龙哥哥的事情也是我蓝芯的事情,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夏宇龙轻抚着蓝芯的双肩,深情地看着她,说道:“芯儿,我知道五鬼最听你的话,往后可要劳烦你们了。”
蓝芯急道:“哥哥,为何变得这般客气了,五鬼的主人才你是,他们随时听候你的差遣,等你和仙姐的婚事完成后,冥火球留在你身边吧,就当是芯儿送给你和仙姐的礼物。”
听了蓝芯的话,夏宇龙一脸的无奈,他眼中噙满了泪水,也布满了血丝,摇头叹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留着冥火球又有何用,是谁告诉你我要和仙儿成婚了,是姚爷爷么,还是记恩爷爷,或者你在这里瞎想,你老是这样不相信我,为何一来到乾坤派你就变了一个人,变得爱猜忌了、变得小气了、变得蛮不讲理了?”他对着蓝芯低声狂吼,泪水从眼角倾斜而下。
夏宇龙如此激烈的反应着实让蓝芯吓了一跳。
她想,难道哥哥真不知道此事么?若是事事都得掏底儿问个清楚,岂不是真变得猜忌不讲理了,若是不问,闷在心头,久而久之定会产生隔阂,她左右为难起来。
夏宇龙又追问道:“芯儿,你如实告诉我,你要离开我是因为我要与仙儿成婚之事么?”
蓝芯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夏宇龙。
夏宇龙轻叹一声,又问道:“我和仙儿成婚之事你又是听谁说的,是姚爷爷么?我又为何没听见他提起?”
蓝芯摇了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这件事情还得从姚半仙他们三人上阴山说起。
那天清晨,蓝芯早早的就被院内的“刷刷”声吵醒了,她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张仙一身素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从半空中缓缓飘落而下,随着她一同纷纷落下还有数不尽的细碎树叶。
此时的张仙犹如飘雪中的仙女,好不迷人,她脚尖刚一碰地,整个身子又腾空而起,剑花随着剑身的舞动“刷刷”飞出,大树下的两个妹妹不停地拍手叫好。
蓝芯也被张仙娴熟的剑术给迷住了。
看得半会儿,却见两个徒孙抬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穿院而过,张仙并未理会,继续舞动着手中的剑。
蓝芯则十分好奇,心想,是谁要结婚了?她领着大天二出门一探究竟。
来到堂屋的转角处,听见堂屋中传来两个家丁的话语声。
其中一个家丁说:“宇龙少侠与我们家的仙妹子真是天生一对呢,你看仙妹子那丰腴的身材,还有一身好本事,宇龙少侠真是有福气哦。”
另一个家丁也笑道:“可不是嘛,等他们完婚了,就要生大胖小子咯,我看那小妖女还赖着不走?她还有脸呆在我们乾坤派么,早点滚蛋,真是一身晦气,我也……”
话说间,蓝芯已夺门而入,指着两个家丁怒道:“你们说谁是小妖女,谁晦气,说话放尊重些,若是在西丹国,我定让父皇砍下你们的人头挂在城门墙上。”
方才说晦气的那名家丁当仁不让,抢上前来争辩道:“说的就是你,怎么的,怎么的,来呀,砍我人头啊,镇上没有彩礼,宇龙少侠已经和爷爷他们出去隔壁的镇上买彩礼了,过几日就完成他和仙姐的婚事,我看你还有脸呆在乾坤派么,滚到你西……国去吧。”
听了家丁的话,蓝芯犹如被重棒一击,整个人瘫软在地。
另一名家丁急道:“走走走,别和这个小妖女一般见识,她迟早会滚蛋的。”
两名家丁匆匆离开了堂屋……
大天二趴在地上守护在篮芯的身旁。
过了好大一会儿,蓝芯才缓缓回过神来,但她的心已经碎落一地,她搂着大天二哭成了泪人儿。
大天二轻声地哼叫着安慰心如死灰的蓝芯,不时地舔着她脸上的热泪。
屋外欢快的“刷刷”声不时地传至屋内,与屋内悲凉的抽泣声猛烈地碰撞着、交织着,听起来是这般的刺耳。
到了第二日清晨,蓝芯领着大天二特地来到亭中看张仙练剑,张仙长发齐腰,剑花飞出的瞬间,剑风把长发吹得四散,那娇嫩的面容犹如万花丛中开着的一朵惊艳世俗的鲜花,真是国色天香的容貌啊,难怪宇龙哥哥要与她成婚。
蓝芯不由得黯然伤神起来。
正当此时,两名徒孙自凉亭旁边走过,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发现蓝芯,却听见其中一名徒孙说道:“那小妖女还想高攀我们的宇龙师哥,也不问问我们的仙姐同不同意,她哪比得上我们的仙姐啊。”
另一个徒孙笑道:“你看我们仙姐的剑法了得,那小妖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哼,等过些天宇龙师哥和仙姐成婚了,洞房花烛夜之时那小妖女一定伤心死了,她也得滚回冥界了吧,师公和宇龙师哥去准备嫁妆也快回来了。”
说着,两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哼,你们两个羽翼未丰的孽徒,我乾坤派乃江湖正派,何时教出你等鼠辈,你宇龙师哥的终身大事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评头论足,他人的事情你们还是少在这里瞎议论为妙,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复习功课……”
这正是向地提着剑走了过来,听见他的两个徒弟正拿蓝芯寻开心,不由得为蓝芯打抱不平。
听得师父一番教训,两个徒弟一溜烟地跑远了。
向地来到亭中。
蓝芯起身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师叔。”
向地“唉”了一声,示意蓝芯坐下,安慰道:“过多的礼数显得见外,两个徒弟不懂人情世故,出口伤人,芯儿别往心里去。”
蓝芯强颜笑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他们说去吧,我已经习惯了。”
向地长叹一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竟然不告诉我们,倒反我的徒儿知道了,你说怪不怪。”
蓝芯不解地问道:“师叔是说宇龙哥哥与仙姐成婚之事?”
向地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师父做事有时候总是让人出其不意,他老人家有他的想法,不可能事事与我们商量。”
向地转头看着正投入练剑的张仙,点头笑了,又道:“宇龙和张仙都是苦命的孩子,我们从小看着他们两个长大,能结成连理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作师叔的祝福他们。”
蓝芯本以为向地师叔会考虑考虑她的感受,站在她这边帮她说一些话,哪曾想他还是向着仙姐,她又怎能与乾坤派的掌中宝仙姐相提并论呢,提起西单古国那真是太遥远了,她只不过是从冥界逃出来的灯芯少女,论起身份来她真的太卑微了,哥哥能取到仙姐,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蓝芯心里悲喜交加,含着热泪笑道:“仙姐开朗大方、不拘一格,哥哥心思细密、体贴入微,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我也祝福他们。”
向地叹了一声,看着蓝芯说道:“芯儿,你是个好姑娘,只是……”
“师叔,我知道您的意思。”蓝芯打断了向地的话,“等宇龙哥哥平安回来,我离开乾坤派便是。”
“你一个弱女子要到哪里去,你还有其他亲人吗?”向地眉头微微一皱。
蓝芯望着前方,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回道:“在这世上除了宇龙哥哥还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答应过于龙哥哥和爷爷,要照顾他们一辈子,现今爷爷已经去世了,在宇龙哥哥身边又有了仙姐的陪伴,我也就放心了,我会回西丹古国去,守在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上。”说到这里,她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
向地长叹了一声,他对蓝芯和宇龙的事情也深感惋惜,其实在他们“君子八剑”看来,蓝芯虽说是来自冥界的女孩,但她的本性不坏,而且还救过宇龙的性命,得到宇龙的倾心,宇龙和仙儿从小青梅竹马,两人结为夫妻也是理所当然。
唉!要怪就怪蓝芯时运不济,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向地摇了摇头,一脸的同情地说道:“芯儿你多多保重,师叔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说着便转身摇头叹息地扬长而去。
几天过去,蓝芯快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她感觉到乾坤派上下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张仙只顾修炼剑术,更是对她不屑一顾,夜间想和她掏心窝说说话,她不是扯东就是讲西,说起她们小时候的事情便大笑不止,两人的话从来没有交集到一个点上。
心里面临崩溃的蓝芯真想一走了之,但转念又想,就这样走了未免太没骨气了,难道就不怕宇龙哥哥笑话吗?凡事都要弄个明白才离开,况且宇龙哥哥才是五鬼的主子,得把冥火球留给他,算是道别后的礼物吧。
蓝芯将整件事情叙述完毕,夏宇龙忍不住笑了,说道:“我还以为真有这么一回事呢,原来是几个徒孙在捣鬼,你也不想想,姚爷爷是何等的精明,有些事情我们总不能戳穿姚爷爷吧。”
蓝芯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哦”了一声便破涕为笑,随后又有些担忧,问道:“哥哥,如果姚爷爷撮合你与仙姐的婚事,如果你不从,可能会伤害到仙姐的心呢,乾坤派上上下下都看好你们。”
夏宇龙伸出手指刮了刮蓝芯的鼻梁,把她搂入怀中,说道:“傻瓜,为什么想这么复杂,仙儿是我的亲妹子,我们怎能……”
“哼哼,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宇龙哥哥和芯儿妹子却来这里私会,呵呵……”张仙抱着双手从黑暗中大摇大摆地走来到亭中,“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们的芯儿妹子了,真不害臊!”
夏宇龙嗔道:“你……你不好好睡觉,又来这里捣乱了。”
张仙向夏宇龙扮了个鬼脸,争辩道:“是你们才不好好睡觉咧,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芯儿妹子已不在房间,我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出来寻她,哪像你,大半夜的把人家叫出来……”
说着,张仙长叹一声,又道:“你看,都是因为你,芯儿妹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会不会怜香惜玉。放心好了,每天我都帮你把芯儿妹子看得紧紧的,跑不到哪里去,你们再不回去睡觉,我可要把你们私会的事情告诉爷爷咯,呵呵,到时候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
夏宇龙气道:“你怎么老是爱向爷爷告我的状,你最想看到爷爷惩罚我是吗,那时候你最开心是吗?”
夏宇龙从小生活在张仙的管束之下,张仙又爱和他一起玩,又爱告他的状,他没少被爷爷们责罚。
张仙昂着头,哼了一声,道:“爷爷们说,你调皮捣蛋,若是放任你下去,你会闯大祸的,这才让妹妹我管束着你,从今往后妹妹我就不管你了,我把这个权力让给我未来的嫂嫂芯儿,你总高兴了吧,走,芯儿妹子,别理他,我们睡觉去,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冻上一晚……”
话音未落,张仙便拉着蓝芯向房间走去,此时,张仙的眼中却噙着泪水,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先前夏宇龙与蓝芯讲的话张仙都听见了,她独自躲在大树背后听他们聊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宇龙哥哥已经心有所属,她为宇龙哥哥和芯儿感到高兴。
其实,张仙又何尝不爱慕夏宇龙,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眼下她不敢去谈儿女私情,往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发誓要把剑术练好,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找到自己的爹爹妈妈。
大天二站起身来咬着夏宇龙的裤脚向前拉拽,示意他跟上去。
夏宇龙说道:“老二,别管我,快回去保护芯儿和仙儿。”
大天二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看夏宇龙便一头扎进了黑夜之中。
突然,龙古镇大街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随后便听见一阵癫狂的笑声:“都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夏宇龙静下心来听着,那打更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时而急促奔放、时而含蓄深沉、时而催人亢奋、时而又让人抑郁苦闷,每一段音波都蕴含着很深的内力,虽然那笑声听起来癫狂可怕,但更头发出的“当当”声却从未乱过阵脚。
夏宇龙唏嘘一声,心道:“这打更的老头可不简单啊!”
癫狂的笑声和打更的声音渐渐远去,夏宇龙也回到了屋中,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打更的疯老头,却是来了精神。
夏宇龙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那群黑衣人狂风般席卷而来,使得整个龙古镇生灵涂炭,为何这打更的疯老头却是安然无事,难道他功夫了得,使得黑衣人拿他毫无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连乾坤派都难于应付,那打更的疯老头只身一人,又岂是黑衣人的对手?
又或者黑衣人见他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但黑衣人连嗷嗷待哺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又岂肯放过打更报信的老头,不会是他与黑衣人有着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
迷迷糊糊之中,夏宇龙入了梦,在佛国苦海中,他看见那打更得老头越走越远。
打更的老头回过头来看着夏宇龙,悲凄地说道:“我罪孽深重,已经回不了头。”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苦海中,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夏宇龙伸手去苦海中打捞,想挽救打更的老头,却被什么东西当头一棒,晕厥在了苦海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