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司空则凡就要动手,司辛又往前跪了一步,抬起脸时,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决:“如果主人要杀我,那就请您动手吧,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神殿救的!主人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看着司辛倔强的神情,司空则凡的手顿时停顿在半空,他怒视着司辛:“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可是到底,那一掌没有落下来。

“凡儿。”司空远山的声音响起,带着苍老疲惫。

司空则凡转过脸来,与他的目光对上,一个年轻,一个老迈,一个怒气满满,一个却只剩下无力疲惫。

“如果你要走就走吧。”

出乎意料的,司空远山却没有阻止司空则凡反倒纵容他离开,司辛刚刚因为司空远山赶过来而稍微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司空远山苦笑着道:“如今巡天万象已经是大厦之将倾,狂澜于既倒,守护巡天万象本应当是我们的职责,不能把所有的重担都推到你这个孩子身上,你如果想要自由的话,就去吧。”

司空则凡看着司空远山,强硬冰冷的目光终究软化在了他年迈苍老的叹息里。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从头到尾都被欺骗,被糊弄,被蒙在鼓里,可当看到师祖在他面前,如此自责又脆弱时,他还是会感到痛苦。

“真没出息……”司空则凡心想道。

大概他的确是师父的魂魄所化,所以对神殿如此牵挂,放心不下。

司空远山和司空则凡长久的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许久,司空则凡才开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依然又是什么人?”

司空远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坦诚相待,将司空筠和顾依然之间的牵绊和盘托出。

“……二人当时本是两情相悦的,说实话,那是我真想过,若是他们当真情真意切,顾依然又愿意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妄念的话,我是可以成全他们一次的,可她不该、万万不该妄图插手朝政。”

“插手朝政?”

“不错。”司空远山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一开始顾依然只是向朝廷请指赦免了那些被羁押在神殿中的圣女候选人们,可是这些人是神殿的备用祭品,事关巡天万象又怎么可能放他们归家。她到底是见苦求无望,竟然动了妄念,竟然找上了并肩王,妄图通过与其联手,撼动陛下的决定。权力斗争素来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她不知死活的插手其中,更会加深陛下对于神殿的忌惮……”

司空远山说着面上也流露出些许惋惜:“你是否当初为了救他不知苦求了我多少遍,可她就是执迷不悟。”

“于是我便只能向陛下求了一道旨意,让她与朝中的闲职官员联姻。我本想着通过这种法子将她嫁出去,一来,弃了你师父的念想。二来,她嫁入了后宅之中,养育了子嗣,自然也就知晓了为人妇为人妻的本分,日后也不会生出什么妄想来。”

“可她反倒是误会了什么,竟然用自己的亲事与我做交易,甚至愿意通过联合并肩王与神殿,颠覆雍朝,而她要的只是放那些女子们自由,从此以后废绝圣女大选。”

司空远山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她完全疯魔了。为了她的一己私欲,竟然想置天下黎民苍生于不顾,为了那区区几千人,她可以不顾整个大雍几万万人挑起战火,甚至你师父的一片真心,她看都不看,管都不管。这种人就是疯子。”

司空则凡听到司空远山说这话,心中忽的涌起一阵悸动。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他想起曾经,他在幻想中见到的女子身影——那样决绝的背影,以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那时他还在奇怪,自己不过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那时也尚且不记事,又怎么能记得这样的场景?

如今却是明了,那大抵是他们分开前的最后一面,那时顾依然已经决心为了他的理想献出自己的身体,自由、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