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则凡垂下眼眸没有回话。片刻后才道:“师祖,弟子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但弟子已经说了,弟子愿意担任国师之职,并不做他想了。”
“你只是跟我说你不想……”司空远山叹息道:“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会不了解你?孩子,你把心事埋在心底,就好像一个远行的人背着无用的负担,长此以往,怎么走得远呢?”
司空远山还要再说眼前的司空则凡却只是沉默着不反驳,看着他那样子,司空远山也唯有叹息。
其实仔细想想,司空则凡有这样的心思,也是情理之中,不管是以司空则凡的视角看,还是以司空远山自己的阅历来看,黎珂那样的人都是前所未有的。
如她那般年轻强大,算无遗策,攻必胜战必取之人,司空远山哪怕不处于男女之情去观看,都会产生一种微不可察的……嫉妒。
而若带了男女之情,这样一个耀眼的女子,在司空则凡眼里,自然是和其他平庸之人不一样。哪怕黎珂在司空则凡的世界里只是略过一瞬,那一刹那的光芒就足以给司空则凡留下太深厚的印象。
司空则凡太年轻,他分不清爱和喜欢,只是把一瞬间的心动当成了钟情。
这种感情若是强行逼迫他遗忘,反倒会在他心中留下更深刻的痕迹,不如让他自行淡忘。
想到这里,司空远山又想起了黎珂,心中想到,司空则凡就算是不淡忘,又能如何呢?
司空远山虽然老迈,倒还没昏庸,他能清楚看到黎珂那双眼睛直视他的时候,已经有不加掩饰的野心。
她的野心甚至大到不屑于留在大雍争权夺利,而是要挥洒向更广阔更凶险的世界。她是留不住的。至少司空则凡没有可能留住她。
反正是杞人之忧罢了,又何必让这孩子因为一个毫无可能的妄念,承受太多苛责呢?等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自己就会认命的。
想到这里司空远山长叹了一口气,也没再逼迫司空则凡,只是挥了挥手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便着手将巡天万象的阵图送到机阵司吧,接下来神殿可能会面临许多议论和血雨腥风,司徒家也会受到牵连,不过你放心,我老头子在这里顶着,不会叫你有什么损伤。但愿这法子真的有效……”
司空则凡离开殿门之时,恰好与一人迎面撞上。
四目相对间。他神色微动,一声“师父”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最终只是强忍着神色,维持着冷淡面庞,冷硬的走了出去。直到已经走远,这才复杂难辨的回过头看向身后。
而那人的身影已经几乎没入大殿之中,夕阳的余晖下,他只能看到那人甩动的指尖,似乎有什么液体滴落了下来——那猩红色的,似乎是血液。
司空筠看着司空则凡与自己擦肩而过,走路的姿势几乎与他撞上。
司空筠笑了笑,缓步进入大殿中:“如今司空则凡看着,可确实有个国师的风范了。”
“这么大的孩子却要负起不该他肩负的责任,我想,他应该怪罪于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师父。”司空远山看着司空筠,沉声道:“你如今已非神殿中人,怎么进来的?”
“他们不敢拦我,便只好放我进来了。”司空筠笑道。
司空远山啊,看到他扬起的指尖滴落的血迹,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要是在何处沾染了这种污秽之物?来此地作甚!”
“什么?”司空筠闻言一愣,抬起手,这才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有了一抹血色。
司空筠无所谓的笑笑:“倒是不污秽,不过也无关紧要就是了,我今天不是为这桩事来的。师父,自从我回到大都以后,你就与我处处避嫌,私下与我连一面都不肯见,我也没法子,只好一路追赶到这神殿之中,只要见你一面。”
“我当不起你这么一声师父!”司空远山强忍怒气打断司空筠的话:“你到底要做什么,非要为了那个女人搅得天翻地覆你才甘心吗?!我当初将神殿交到你手中时,你曾经答应过我,会替我守好这里,可如今呢?你对不起的何止是一个神殿?你对不起的是整个大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