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此别过。”
“留白,我们还能再见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宁启满怀期待。
陈留白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大踏步而去。
他是真不知道。
都说命运如棋,谁又敢说自己是能够完全掌握命运的棋手?
终归是一场缘起缘散罢了。
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宁启叹息一声。
马车的车帘子被掀开一条缝儿,同样有一双明眸在目送。
宁启坐上车辕,叹道:“小妹,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应该尽早收起来了。他与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纵有交集,也不过萍水相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不是无情,而是那水流向的远方,是你我永远去不到的地方,又何苦执著于此?”
车厢内传出低低的哽咽声。
少女哭了……
……
却说进城后,陈留白大踏步而行,当来到十字街头处,就见到人群熙攘,好像在看着什么热闹。
“又是僧人扬佛的那一套?”
他眉头一皱。
不过稍一打听,发现并不是,而是今日有人在行刑。
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砍头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对于看客而言,到菜市口看侩子手行刑,却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热闹:
面目凶恶的刽子手、又宽又大的鬼头刀、神态各异的死囚犯……
在整个过程中,有的犯人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可悲又可怜;而有的犯人慷慨激昂,甚至会喊一声“老子不怕死,百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让人听着,也是心潮澎湃。
当大刀高高举起,充满力感地一挥,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这等场面,何其刺激?
陈留白心一动,身形飘忽起来,毫无阻滞地穿过人群,来到围观处。
就见到那场面架势都摆开了。
今天要被处决的,却是个须发苍白的老者,穿着囚衣,身形枯瘦。
其跪坐在那儿,面目清癯,即将要被砍头,但神态依然沉静,有一种慨然赴死的意志。
陈留白认出了他,在潼关城的悦来客栈,彼此曾经有过一番对话。
当其时,老人的表现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好像有满腹心事,要与人表达。
“午时三刻到,行刑!”
随着一声喊,刀光落下,殷红的血溅在地上。
看客中有胆小的,不禁掩面;有胆大的,看得目不转睛;还有人下意识地喊一声“好”。
砍完了头,场面收拾,众人散去。
一会之后,有人提着一口竹篮来收殓尸首,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白,篮子里装着的乃是香火纸钱等。
他来到尸首处,噗通跪下,嚎啕大哭了起来,哭了一阵,抬头忽然看到站在那儿的陈留白,不禁一怔:“是你?”
陈留白问:“此为何故?”
中年人苏展黯然叹道:“先生为天下苍生,上朝死谏,而触怒圣颜,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他本有死志,要当场撞柱而亡,以此殉节,然而不料被侍卫拿下,判决斩首……圣上何其薄情寡义,竟连一个体面都不肯给……”
说到这,面露惨笑,五指握成拳头:“先生求仁不得仁,反被溅得一身污,成了笑话,天道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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