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站起身来,款款地走到放置七弦琴的春台前,坐下,轻舒玉腕,纤指在琴弦上舒缓灵巧地拨弄起来。
琴声在这温暖的清厦之中盘旋往复,叮咚悦耳,仿佛天籁。
这一首曲子和刚才的那一首大有不同,少了些高山流水、闲云漫步的意境,多了些缠缠绵绵的儿女情长之意,如果细一听的话,似又有些相恋的男女久别重逢的欢喜的元素夹杂在其中,令人听在耳中浮想联翩。
张梦阳此番坐在室内欣赏这天籁之音,既有美人在侧,又有香茶在手,与刚才在室外寒冷的雾气中窃听的心境,自然又有一番不同。
金光闪闪的炭盆里煨得通红的炭火,释放着如春天般温暖的能量,与李师师纤指弹奏出来的乐曲一起,使这几间古朴典雅的听琴台雅室,涌动着一派盎然的春意。
一曲既终,张梦阳鼓掌赞叹,说了一些发自内心的奉承赞美之词。
李师师笑道:“怎么这次见面,把称呼都改了啊。你原先对我娘子长娘子短的,叫得不挺好听的么,干么又改叫姐姐了?姐姐虽说听起来显得亲热些,但我还是觉得被你唤做娘子受用些。”
说罢,李师师粉嫩的俏脸一红,被张梦阳看在眼中,只觉比桃花还要艳丽许多,一时间心神荡漾,不能自已。
李师师看着他这一身穿着打扮,美目中闪烁着疑惑的色彩,问他道:“你干嘛把自己打扮成了这么副模样,从哪里寻可这么一身粗布衣衫来穿的?”
张梦阳经她一提醒,这才醒悟到,自己夜半入城时在花石纲船上杀死了那船工,用他身上的干衣把自己的湿衣换下,然后就被戴宗一地里追逐,竟还没来得及找一身像样的衣衫替换。
此刻,戴宗已被军健侍卫们给拿下,押去了皇城司审问去了,被追逐逃命的惊慌已然暂去。而阴冷潮湿的严寒,也已被门窗隔在了室外,屋内又有几个加了铜盖子的金光灿灿的炭盆,在持续地增加着本已深浓的暖意。
张梦阳这才意识到穿着这一身臃肿肮脏的船工衣服,坐在此处倾听天仙般的李师师玉指抚琴,实在是唐突美人,有失恭敬,也令他瞬间感到自惭形秽起来。
杀人之事自是说不得的,虽觉得在美人跟前撒谎很是不该,却也只得胡诌道:“娘子有所不知,身随娄室都统南来,每日行多少里路,到何处下榻安歇,都是有着一定之规的,按着他们的算计,到正月初一日之时,恰好进入汴京向道君皇帝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