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在前头,雪只没过他一小截小腿,他的大氅把两旁的雪都扫得平平的,他把那盈尺的雪踩出了一个个牢实的脚印来。
阿磐就那么踩着他的脚印走,雪那么厚,她走得歪歪扭扭。
走着。
走着。
走在前头的人脚步一停,阿磐抬头望去,见那人正回眸望来,有些失神,少顷伸过手来,温和地说话,“山路陡,我背你。”
是了,越往上走,山路的确陡了起来。
那人说着话,再不等她点头还是摇头,那八尺余的身子就那么蹲在她身前,轻声唤她,“阿磐,上来。”
她不上,那人便不动。
那人又催,“阿磐,来。”
阿磐不肯,她不肯,那人便又起身走,他起身走,她就在后头跟着。
踩着那人的脚印,沿着他趟出来的路。
这山间又下起小雪,可人一直走着,走得热乎乎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冷的。
身子还虚着,可心里还有一股气,这股气吊着她,竟也不觉得有什么累的。
走着。
走着。
踩得满地的雪脆生生地响。
忽而前头的人戛然停步,那颀长的身子就势蹲了下来,阿磐蓦地就绊倒在那人脊背,被那人牢牢实实地握住了一双腿弯。
那人继而起身,拉住她的手,一只一只地引她勾住脖颈,修长的腿一迈,大步地往山巅走去。
这宽阔的脊背,她从也不曾攀上来过。
从来都是仰视,仰视惯了。
不曾俯视过他乌黑的发髻,不曾俯视过他的金簪,不曾俯视过他的后颅,也不曾俯视过他的脖颈,不曾俯视过他貂皮大氅的温润的毛领,从来也不曾。
而如今她将那高高在上的人压在身下,才瞧见目之所及之处,全都落了一层白白的雪。
然再仔细望去,于这一层白雪之下,怎么好似还有数根华发。
阿磐心中戚戚,他好似才二十有六,如此年轻,怎么竟早早地生出了华发啊。
他来田庄这么久,但她从也不曾留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