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停下手中的笤帚,拿起一块粗布打湿,去擦拭门上的灰尘,纤指突然触碰到门上一个孔洞。
当年静慧曾告诉过她,那是被袖箭踹射出来的,那次贾琮帮静慧挡了一箭,救了静慧的性命,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由生出感触。
说道:“他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但他是静慧的良人,静慧要一辈子跟他。
如今他送静慧回来看师傅,也是一番好意,我总要替师傅尽些礼数,也是全了静慧的体面。”
那少女笑道:“能得妙玉姐姐这样的人物,以礼相待,贾公子也算是好的了。”
妙玉微笑道:“你一口一个贾公子,未免见外,我听你说过,你的姑妈嫁给荣国府长房续弦,便是贾琮的嫡母。
论起亲眷关系,他可是你表兄。”
那少女听了妙玉这话,脸色神情却是微微一愣,妙目流波,不知想到了什么。
……
这少女便是邢岫烟,两年前贾琮在蟠香寺寻找芷芍时,就曾和她相识。
当年,崔博望为报兄弟崔博亮之仇,意欲对贾琮不利。
他装扮成货郎,在蟠香寺附近向年幼的邢岫烟打听消息,还把一朵价值二十文的绢花,七文钱就卖给了邢岫烟。
邢岫烟遇到贾琮说起这事,才让贾琮心生警惕并躲过刺杀。
那时她还未脱稚气,只是女孩儿长得早,这两年时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添秀妍风姿。
邢家上一辈子就厉害了一个邢夫人,邢岫烟的父亲邢忠是个懒散无能之人,年过四十还是一事无成,居无定所,只能混个温饱。
他们一家租赁蟠香寺的房子,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因此邢秀烟从小就和妙玉相处,又是半师半徒的情谊,关系十分亲近。
那邢忠懒散无能,常受他婆娘嫌弃埋怨,邢岫烟自小就常见父母,因为一文半钱的小事,相互争吵不休,让她苦不堪言。
所以常常会跑到蟠香寺找妙玉说话,躲躲清静,来往次数多了,妙玉喜欢她淡泊自处的性子,连修善师太也看重这有慧根的女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比富人的孩子,更加早知事,会惜福。
邢岫烟看重自己和蟠香寺的缘法,她文静聪慧,无欲无求,从妙玉那学得诗书文事,禅经佛理。
空闲时便帮寺里的女尼做一些针线活计,虽然家中困乏难堪,她自己却也过得安贫乐道,平淡从容。
自从芷芍跟着贾琮回了神京,古寺空寂,妙玉和邢岫烟更加亲近,邢岫烟甚至常常都住在寺里,和妙玉日常作伴,也好不去听父母每日争吵。
邢忠夫妇自然毫不在意,甚至巴不得这女儿都住在庙里,还能给家里省些米粮钱。
也幸亏邢岫烟有了蟠香寺的渊源,不然以邢忠夫妇的困顿贪鄙,怎么都不会花钱让女儿读书写字。
邢岫烟最后只能长成个腹内草莽的漂亮女子。
……
只是听妙玉说贾琮和自己为表亲,她心中却有些不自然,这两年贾琮名传天下,他的家世传闻,自然也在坊间广为流传。
关于自己那位姑母的话头,可都很不好听的。
神情郁郁说道:“妙玉姐姐久在寺中,可能听到外头的话不多。
我那姑妈虽是贾公子的嫡母,外头人都说贾公子幼小便受她苛待,两人全无母子之义。
以前我不知道贾公子的身份,他必定也不清楚我的出身来历,若知我是姑母的侄女,还不定怎么漠视我呢。”
这两年妙玉因芷芍的原因,对贾琮的事多有留心,并不像邢岫烟说得,都没听过过外头那些传言,而且对那些传闻还很清楚。
不然她刚才怎么对贾琮这两年的行径,如数家珍说得明白。
“你也不用多想,他这人虽有些讨厌,但看着不是狭隘之人,你姑妈和你是两回事,怎能相提并论,你又从没得罪过她。
这人能做那等诗词,能博解元之荣,多少是个有胸襟的,据我看并不会如此浅薄,无辜迁怒于你。”
邢岫烟听了这话,心情有些明朗起来,当年在蟠香寺认识贾琮,那时虽年纪小,但已通晓诗书,对贾琮的卓异文采,很是羡慕。
如果因为自己姑妈的原因,被这样一个人物厌弃鄙视,多少是件难堪的事情。
转而又想到,妙玉姐姐开头闭口就说表哥讨厌,不过是伤心他带走了静慧姐姐,其实对他还是蛮关注的,甚至还会为他说话。
不然刚才也不会这么开解自己,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罢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