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宫城,乾阳宫。
顾延魁和韦观繇都是朝堂老臣,清晰记得,当年嘉昭帝刚登基之时,夺嫡流血,新旧更迭,内忧外患。
圣上为坐稳帝位,荡平逆流,大用中车司、推事院等内衙,凌驾于三法司之上,大肆逮捕官吏,搜掠余孽,排除异己。
那时的神京城,日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朝堂百官上朝入衙,如履薄冰,不知哪一天就被内衙鹰犬盯上,旦夕囹圄,亡于非命。
但那些动荡恐惧的日子,如今已过去了十多年,那些血腥,那些搏杀,那些生离死别,在很多朝官的记忆中开始淡薄。
如今曾令人心悸的往事,似乎又开始渐渐被启封……。
顾延魁和韦观繇看着这位相貌堂堂,一脸正气,实则满腹险恶的推事院魁首,不由自主生出厌恶之意。
文官素来视令名超过生死,可推事院一贯动辄定罪官员,未取性命,先败清誉,那五名因抗拒新法的官员,不就是被他们如此炮制。
苟且偷生,先污声名,遗臭万年,对文官来说,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所以推事院对他进行重点审讯,原先他矢口否认。
顾延魁和韦观繇心中恻然,这人就是圣上的利刃,说好听点是用他整顿吏治,说得僭越,就是用推事院辖制百官。
嘉昭帝又对周君兴一番提点吩咐,便让他先行出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整个过程都未回避顾延魁和韦观繇。
嘉昭帝冷笑道:“好一个金陵卫正三品武官,居然有能本事把手伸到吏部考功司,给朕彻查,凡牵扯其中官员,绝不姑息!”
周素卿供状泄密一事,查据实证者严惩,未脱嫌疑者追查,阴私流毒之辈,不可有遗漏,以免再生肘腋之患。”
这周君兴好凌厉的手段,他入宫之前,必定已料定先机,一旦将罗青昌泄密之事上奏,圣上定会关注此人泄密来由。
……
特别是此次泄密要犯就出自大理寺,作为大理寺卿的韦观繇,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
见周君兴对着嘉昭帝侃侃而谈,思路明晰,目光锐利,言辞充满蛊惑人心的诱导,他们心中都升起深深的忌惮。
经过推事院审讯比对,最终确定大理寺刑录官罗青昌,为供述泄密要犯!
周君兴毫不在意跪地的韦观繇,继续说道:“此人是除杨宏斌之外,最早知道周素卿供状内容之人。
罗青昌乃三甲进士出身,因长于寒门,并无背景,又不善于钻营,入大理寺四年,还只是个七品刑录官。
一份奏章就将八名官员打落尘埃,而这八名官员落网之后,还会攀咬出多少人,就谁也说不准了……。
顾延魁和韦观繇一听这话,都倒吸一口寒气。
如此精准揣测圣意,勾连祸结,凌厉险恶,无所顾忌,不愧酷吏之名,推事院被此人把持,朝堂之上只怕从此无宁日。
……
嘉昭帝冷冷的看着跪地请罪的韦观繇,一言不发。
嘉昭帝说道:“既然泄密一事,推事院已查问追究,暂时除去后顾之忧,金陵周正阳一案,就必须加紧排查。
嘉昭帝怒道:“堂堂大理寺主审衙门,竟然出监守自盗之事,真是岂有此理,他如何泄密,可有同党!”
初步确认无泄密迹象二十一人,眼下处在正常上下衙之中,但出入行动都已监察。
以上人等枉顾国法,勾连结党,以权谋私,臣请圣上严查,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嘉昭帝将那份奏章看了一遍,厉声说道:“推事院全力侦缉,涉及司功舞弊人犯,据实办理,绝不可枉纵!
在周素卿招供第二日,罗青昌便派心腹家人,快马至金陵向周正阳报信,这才让杨宏斌抓捕正阳落空。”
其中涉及考功司员外郎、郎中、左侍郎等吏部七名官吏,另外罗青昌的上官,大理寺刑录司郎中,也涉及为罗青昌年考评录作伪。
两位爱卿都是本衙首官,当引以为戒,整肃本部堂吏治!”
周君兴说道:“启奏圣上,推事院连日以来,对大理寺和五军都督府,涉及接触供述信息共三十七人,进行轮番审讯拷问。
如此险恶的酷吏作风,又怎么不让顾延魁、韦观繇之类的文臣翘楚,对其深恶痛绝。
或许就是因他这种性子,圣上才会提拔他做推事院魁首……。
此人曾和杨宏斌一同审讯周素卿,负责周素卿供述记录,对供述信息知之甚详。”
两年前他随大理寺上官,下金陵协理水监司大案收尾,因公务关系,与金陵卫部分官佐有接触,并因此结识金陵卫指挥使周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