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进荣禧堂,见堂中左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青色道衣,精神矍铄,双目神采安然,闪动着睿智深沉的光芒。
老者的旁边坐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双眉浓峻,目似朗星,蓄着一口飘逸漆黑的美髯,气度儒雅清劲,风采照人。
贾政忙上前行礼:“静庵先生、赵山长驾临,贾政未能远迎,还望两位学林前辈恕罪。”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笑道:“存周不必多礼,今日到访一是恰逢太夫人大寿,我与赵山长特来登门道贺。”
说着便一指身后老牌手中的寿礼:“这是我和赵山长备的一些粗陋寿礼,不成敬意。”
贾政连忙站起郑重道谢,脸上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又让家人将寿礼送到荣庆堂。
柳静庵和赵崇礼这样的士林领袖上门贺寿,便是极大尊崇和体面,送什么礼根本不重要,哪怕送一张纸都是金贵的。
柳静庵又说道:“再则,就是为了你那侄儿贾琮,当年老夫见他身有宿慧,便举荐他到青山学院读书,他也算不负所望。
这两年潜心苦读,初入科场便取了案首之名,后生可畏啊。”
贾政听了这话,心里却一阵凄惶:琮哥儿自然是不错的,可如今连案首之名都要被罢黜,静庵公再提此事,却不知是何意?
“当年我和张天师,在楠溪文会初见令侄,便见他少年清发,才情卓然,当时我和张天师都起了爱才之念。
张天师甚至还替令侄卜过一卦,言其一生必定不凡,如果不是令侄出生豪门世家,只怕张天师就要度他去龙虎山入道了。”
贾政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他是知道龙虎山张天师对贾琮异常看重,连他去青山书院读书,都特地让玄天宫给他安排住宿的别院。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张天师道门魁首,原来早经卦象看出琮哥儿不凡,只是既为不凡,为何如今又招此横祸?
“当年张天师知自己与令侄缘法有限,曾劝老夫收令侄为弟子,以免如此良材遗珠在外。”
贾政听了这话,心中骤然激动起来,张天师竟劝静庵公收贾琮为弟子!
一向有些迂腐的他,这一刻突然有些福至心灵。
……
柳静庵是什么人,是大周当代文宗学圣,是大周永熙年首科状元,四十岁前就以一身文治轰传四海,为天下士人敬仰。
琮哥儿要是拜了静庵公为师,有这位当世文宗学圣为师,他那不显的出身,说不得就能遮盖过去!
想到这些,贾政这几日枯死大半的心绪,竟又活过来一般,脸上按捺不住一股喜意,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柳静庵。
“只是当年令侄年龄还小,我若过早收为弟子,只怕会引得群议纷纷,对那孩子读书长成并无好处。
如今他学有所得,老夫爱才之念复炽,想收令侄入我门墙,不知存周意下如何?”
贾政一听这话惊喜交加,这还有什么意下如何,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刚才静庵公只字不提贾琮要被罢黜案首之事,明知贾琮如今深陷险境,却盛意拳拳要收贾琮为弟子,这就是在雪中得炭啊。
一代文宗如此高义,让贾政真有些感激莫名了。
一旁的赵琮礼听柳静庵突然要收贾琮为弟子,也是面露惊讶。
……
两日前,柳静庵收到昔日礼部同僚快马送来的书信,信中说数十名院试学子向礼部举告,要求罢黜贾琮的案首功名。
柳静庵知道事态严峻,便找了赵崇礼商议对策。
贾琮两年前进入青山书院,学业刻苦,季考岁考都名列前茅,院中教谕无不称赞,赵崇礼这个山长对他也颇为器重。
听说他被点院试案首,赵崇礼还在满心欢喜,学院今岁又出英才,以贾琮这等科场禀赋,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能留名棂星阁。
这个节骨眼上,又传来贾琮因出身被人举告之事,自然也为他不平,实不愿这等美质良材就这样被毁。
昨天他便和柳静庵一同回了神京,各自分头筹划。
赵琮礼拜访了不少当年从青山学院学成入仕的文官,希望他们能为贾琮谏言,保住贾琮的仕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