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汪书记设局摆酒摊

大柳树 弱草 2069 字 2个月前

第二天,春光到大队给书记汇报工作。正说着,见队长程虎气势汹汹地跨进了办公室门,便住了口。程虎大声问书记:“我还是不是队长!”书记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诧异地看着他,说:“谁说你不是队长啦!”程虎说:“既然我是队长,那!你使唤俺队的木匠,为啥不经我同意?”原来是书记岳父家盖房汇木料,书记私自把木匠派到了岳父家。当下,书记笑着说:“我当时找你好几遍,找不到你,又急用木匠,就没给你说、把木匠派走嘞!”程虎说:“你说个球,我天天在家,你咋会找不到我呢?”书记的脸显得一赤一白的,停会儿,又笑着说:“下不为例!”程虎说:“跩球哩不轻!”又瞪书记一眼,说:“你根本就没把俺往眼里夹!”说罢,悻然而去。这儿,春光汇报完工作,回林场。

程虎走到庄头路口,恰巧看见木匠干完活从东边路上走过来,就站在路口等木匠。

木匠在肩上扛把锛,用一只手在胸前按着锛把子。一只木箱和一把锯挂在背后的锛把上。他勾着头,笑眯眯地往前走。他庆幸自己有这好手艺,不但很少跟着大班子干苦力活,而且还能得高工分、吃白面烙馍卷鸡蛋菜。他又庆幸这次被书记看得起,派到他岳父家汇木料,好吃好喝受招待,临走还得到主家给的几盒带把的烟。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路口。程虎看着他猛一声喊:“站住!”木匠抬头看着他,笑着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问:“站这弄啥啦?”程虎接过烟,板着脸说:“等你哩!”木匠说:“等我弄啥?”程虎说:“等着问你干啥去啦?”木匠呲牙一笑说:“你不知道呀?我给书记岳父家汇木料去嘞。”程虎说:“谁叫你去的?”木匠说:“你!”程虎愣一下,说:“我啥时候让你去的?”木匠说:“你虽然没有亲口对我说去,可跟亲口说的是一样。”程虎说:“你说个球!”木匠“嘿”地一笑,说:“不经你同意,书记会让我去吗?这不是你说、他说都一样吗?”程虎说:“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木匠说:“那算铁!”程虎说:“蒜铁不要辣椒嘞!”又说:“按照咱队的规定,你干的不是咱队的木工活,不能得工分!”木匠以为他说气话,就说:“不给就不给。”说罢,背着工具回家了。程虎也回家了。

次日,木匠去到记工员家报工。记工员说得叫队长对他说才算数。木匠就又来到队长家叫记工。程虎又一口回绝了他。木匠想干脆找书记,叫书记给队长说句记工的话,于是就去到书记家。

书记正坐在堂屋当门的罗圈椅子上看报纸,见木匠来了,“呦”一声,说:“啥时候回来的?”木匠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说:“昨天!”书记问:“招待的咋样?”木匠说:“满招待,就是有一样不顺心!”书记一愣,问:“啥不顺心呀?”木匠说:“队长不给工分!”书记问:“为啥呀?”木匠说:“他说我没经他同意就去嘞。”书记笑了,说:“这不算啥事。”停一下,又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见了他,说一声,叫他给你记工分!”木匠说:“中!”又说:“这事搁您身上是小事,搁俺身上是大事。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书记说:“那是哩。”木匠说:“你一定给他说一声呀!”说着,站起来,出门回家了。

书记手拍椅圈“哼”一声,想:你程虎是个小队长,我是堂堂的支部书记,难道用一个社员还得你同意?他想立即去找程虎记工,又一想:那家伙,硬得很,若是真的不给面子,自己岂不显得丢人!恰巧这时桃庄的关仁来汇报工作,书记想:何不先让关仁去给程虎说!这样,程虎若同意就罢了;若不同意;自己再想办法;不至于当面丢人。于是,听完汇报,他咋来咋去说一遍,叫关仁去找程虎说给木匠记工分。

这关仁如今是大队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兼桃庄一个生产队长。身高不足五尺;上宽下窄的脸,稀疏的眉毛,像秫篾子劙的缝一样的眼透有神,尖鼻,阔嘴,下巴上长几根毛。当下,他便答应了书记的话。

关仁打听到程虎领着社员在西坡薅红薯地里的草,便去到大西坡。在地头朝地里的程虎大声喊:“虎!过来!”程虎回头见是关仁,停了活,走过去。二人蹲在地头,你看我,我看你。都扎煞着手,不掏烟。停会儿,关仁说:“我到您这嘞,你连根烟都不掏!”程虎说:“你吸个球!我带的烟刚吸完,还缺嘴呢!”关仁说:“你这货!荞麦皮榨不出来四两油!”程虎沉着脸“嗯”一声,说:“你榨出来四两油了!榨出来了吗你不掏烟?”关仁笑笑,掏出一支烟递给他、给他点上火,又掏出一支烟自己吸。程虎吸口烟,问:“有事吗?”关仁眨巴眨巴眼,说:“我想用您队的木匠去到俺家做个小板凳!”程虎说:“把材料拿到他家做。”关仁说:“为啥?”程虎说:“这样,你就不用支应他嘞。”关仁说:“我叫人家做活,不能怕支应人家呀!”程虎说:“去也中,但队里不记工分。”关仁说:“这是谁兴的规矩?”程虎说:“我!”关仁说:“你兴这规矩不中,得——”程虎“嗯”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咋不中呀?唵!你当你队的球队长,还操俺队的心?操心多了老得快!”那关仁是个顶数落、三千茅蛆也咬不透脸皮的人,听了这话,不但不气,反倒“嘿嘿”笑着说:“那是哩!”程虎又吸口烟,问:“还有没有啥球事?没球事,我就干活去啦!”关仁刚才是想套他的想法,从他刚才的话里听出来书记让记工分的事没戏了,但又想来了不能不说明,便说:“书记让我跟你说,木匠......”程虎立马知其意,断然说:“不中!规矩谁也不能坏!”关仁撇着嘴看他一会儿,说:“你也太硬了吧!这是谁的事?是书记的事。一个大书记,难道连用一个木匠的权力就没有?你的规矩就不兴为书记破一次?你这不是不记工分的事,是在挖书记的脸!”程虎撇着嘴“哼”一声,说:““你是好人,懂道理!我不给木匠记工分,让他少分粮,你把您队的粮扛给他几袋子不妥嘞吗!”关仁“嘿嘿”笑着说:“中,我等会来就扛给他几袋子。”程虎“嚯”地站起来,说:“你想咋扛咋球扛!关我球事!”说罢,去薅草。关仁笑着说:“你忙吧,我走啦!”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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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仁低头走着想着咋给书记说,走不远,刚好见书记去地里检查烟叶地。书记问:“事办成没有?”关仁说:“程虎说工分已经上墙公布嘞,大家都知道谁多少工分嘞,没法填嘞,等回来让木匠加班干活,把缺的分补上妥嘞。”书记一听起了火,说:“加班就该记工分。那从前的工分不还是没给吗!”忽然想起程虎坚持原则是对的,自己身为书记,为此事发火显得自己不论理,便压着火说:“你走吧,等回来我见了程虎给他说一声。”说完,便往西地去了。关仁回家。

汪宏泰知道队长只管派活,不管记工的事。这夜,他略备酒菜,叫刘秀娥把记工员请到家,陪他喝酒。那记工员想自己是何等级别!如何配得起和书记一块喝酒?便斜身而坐。喝罢礼节酒,二人划拳。记工员哪是书记的对手?不一会儿,便醉了。书记又笑敬他一杯。记工员把杯往桌上一墩,摇晃着身,醉眼看着书记,指着他,说:“说吧!有啥事?”书记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没啥事!”记工员说:“没啥事?我人球不人球,树根不树根,你请我喝酒呀?”书记眼珠子一轱辘,朝外喊:“秀娥!过来,我得解手,你陪着记工员喝几杯!”说着,站起来,出去了。秀娥从灶屋走过来坐下,连敬他三杯酒。记工员喝后,醉眼看着秀娥的脸,问:“说!有啥事?”秀娥勾着头往记工员面前的盘里叨着菜,说:“也没多大事......”说了给木匠记工的事。记工员“啪啪”地拍着胸脯说:“成别管嘞!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动动笔尖,不显山,不漏水,就把问题解决嘞!”说着,伸头看着秀娥说:“为这事,恁还值当给我摆酒场呀!”秀娥说:“为这事,我专门赶趟集,买两瓶十元以上的酒。”记工员飘得晃身晃脑说:“恁为我破费啦!”秀娥说:“就这还怕对不住你呢!”记工员仰脸“哈哈”笑毕,端起一杯酒,“吱”地喝干,一抹嘴,说:“不喝啦!”便站起来,摇摇晃晃回家了。

月底张榜公布工分。有人看榜后,找到了毛病。这月下几天雨干不成活,木匠的工却是满工。那人把问题反映给程虎。程虎看榜果然如此,想这事定和书记有瓜葛;又想管他妈的瓜葛不瓜葛,我先撤了你记工员的职再说!于是当即去到记工员家,挎走了记工本,宣布撤他的职。

记工员仗着是为书记办事,想只要书记说句话,程虎得乖乖地把记工本送回来。于是,他当即去了书记家。

书记拿把大扫帚在扫院子。木匠的工被记上的事他已从秀娥口中知道了。他见记工员来了,冷淡地问:“来啦?”记工员“嗯”一声,哭丧着脸、看着书记,说:“那事被队长知道了。队长撤了我的职。你给队长说一声,还让我当记工员!”书记装不知记工的事,“嗯”一声,停了扫地,诧异地看着他,问:“那事是啥事呀?”记工员说:“木匠工分的事。”书记问:“木匠工分咋啦?”记工员说:“程虎不给木匠记工分,你不是让我给他记上哩吗?”汪书记装迷登,问:“我让你记了吗?”记工员说:“你咋没让我记呀!那天,你喊我喝酒,叫我——”书记打断他的话,说:“你说的是那天喝酒的事呀!嘻……都说你的拳划得好,那天,我没事,摆个闲酒摊,把你喊来是为了比划两拳,看你的拳划得到底有多好,并没叫你给木匠记工分呀?”记工员说:“你是没说,但俺秀娥婶说嘞。”汪宏泰顿时大怒,扭头恶声恶气喊媳子:“哎!过来!”秀娥小跑过来了,问:“弄啥嘞?”宏泰责怪道:“你咋恁勤快呀?唵!你吃贤惠屁啦!唵!谁叫你叫记工员给木匠记工分啦?唵!往后,你再瞎呱呱!看我咋收拾你!熊媳子!”那本是书记为了脱干系设的局,秀娥自然不吭气。记工员顿时傻了眼,张嘴无话说。这时候,程虎来了,板着脸问书记:“你让记工员给木匠记的工呀?”汪宏泰十分冤枉地苦笑着说:“我啥时候叫记啦?”说着,看着记工员的脸,问:“我叫你记了吗?”记工员有苦难言,搭拉着头,说:“没有让我记。”程虎说:“那不?记工员会把木匠的工记上?”书记反怪道:“我知道吗?”程虎扭头看着记工员,说:“书记没有给你说,你就擅自作主给木匠记工分,你说我咋不撤你的职!”书记看着程虎的脸,笑着说:“念他是初犯,能不能饶他这一回。”程虎厉声说:“不中!不能让这样的人掌权!”说完,气呼呼地走了!汪书记拗头瞪会儿程虎,回头看着记工员,说:“他是个二愣子,正在气头上,等几天,消了气,我再给他说让你还当记工员。”记工员说:“中!”说着给书记敬根烟,就走了。书记把烟别在耳朵上,又扫起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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