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哼了一声,褪下风帽,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江朔这才看清此人根本不是「段俭魏」。
之前见闯营之人用的气剑术,江朔便想当然的认为这是皮逻阁的弟子段俭魏,却没想到世上除了段俭魏,皮逻阁之子,南诏新主阁逻凤自然也会这门家学。
江朔在第一次西海龙驹岛大战时曾见过阁逻凤,但当时他全力与皮逻阁周旋,没怎么注意此人,今日才发现他不似皮逻阁那般矮小,以汉人来看也算中等身材,在南蛮诸部算是长人了,再看面目倒有几份英武之气
。
遥想当年皮逻阁父子嚣张跋扈的样子,江朔不禁大大后悔为救此人而深陷重围,又一想,李珠儿应该多次见过阁逻凤,怕是早就知道闯营的黑衣人就是阁逻凤,才对他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是现在明白这些可都太晚了。
整个吐蕃王帐之中铺着厚厚的地毯,两名吐蕃侍女拿来两个蒲团似的坐垫,放在尺带丹朱的右手边,阁逻凤也不说话大马金刀大喇喇地一坐,江朔也只得挨着他坐了。
二人落座,侍女又上前奉茶,皮逻阁也不怕有毒,拿来便饮,喝了个满盏,江朔也拿来饮了,吐蕃人的茶饮奇特,茶里调油,江朔浅饮了一口,一股酥香入喉,倒也不难喝,便也喝了个满盏。
奉茶已毕,尺带丹朱道:「南诏王此来有何见教?」
他的面容始终有有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话声音亦柔和庄重,阁逻凤说话却如钢刮铁,铿锵简短,道:「自然是劝你退兵。」
尺带丹朱道:「别人来劝倒也罢了,南诏王难道不知道孤为何出兵么?」
阁逻凤可没有尺带丹朱这样好的涵养功夫,瞪眼道:「我怎知你为何出兵?」
尺带丹朱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孤的父王因你之曾祖逻盛炎而死,如今兴兵伐罪有何不可?」
江朔听了一头雾水,问道:「我听说阁逻凤之父皮逻阁是首任云南王,他曾祖时,南诏尚未立国,吐蕃故赞普如何会死在他的手上呢?」
尺带丹朱看了一眼江朔,道:「原来你不是六诏彝人……」
阁逻凤冷笑道:「四十六年前,是则天女皇长安四年,彼时六诏尚未一统,互相攻伐不断,大唐亦无暇外顾,吐蕃赞普乞黎怒悉笼亲帅大军趁机入寇云南,各诏联合起来抵御外辱,我祖父逻盛炎为联军主帅,他利用吐蕃人不善水战,引吐蕃军至西洱河决战,终于大败吐蕃军,吐蕃赞普亦死于乱军之中。」
尺带丹朱脸上既无悲戚亦无愤怒的神色,语气如常地道:「说起来,南诏王你们蒙舍诏还应当感谢我吐蕃,彝人六诏原是一盘散沙,蒙舍诏也不是最强一部,若非当年吐蕃重创了西洱诸部,逻盛炎亦不可能为联军主帅,也就没有三代之后皮逻阁一统六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