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隐隐传来了包子脸小侍女和其它丫鬟们在空地上放生萤火虫的嬉笑声音。
离裹儿垂目来到三楼,推门而入,进入书房。
没去点灯,她走到书架前,打开一处隐秘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两只丹盒与一张红纸。
两只丹盒,材质分别是玉与楠木。
玉制丹盒,乃太清之礼;而楠木丹盒,是玉清之礼。
俩丹盒旁边的红纸瞧着皱巴巴的,却又被人展平过,折叠整齐的摆好。
离裹儿盯着姻缘红纸看了会儿,伸手取出太清掌教送的那枚玉盒,里面有两粒奇臭金丹。
她素手把玩玉盒,走至窗旁,垂下眸子,似是注视夜幕,又似是看向某人头不回离开的方向,忽而轻哼。
“不喝拉倒,也懒送你……看心情吧。”
……
欧阳戎告别离大郎,离开王府,返回了槐叶巷宅邸。
路上,他还想着怎么哄小师妹,可一回到家中,却撞上甄淑媛斜来的嗔怪目光,罗裙妇人责怪他回来晚了,说婠婠刚走。
欧阳戎一愣。
“小师妹来了?”
“嗯,坐了会儿,你迟迟不回来,我让她别等了,早点回去休息,哼,也让你小子长个教训。”
欧阳戎哑然。
“对了,婠婠还送来点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不清楚,让薇睐送去你房里了,可能是秋衣鞋子什么的吧,包袱摸起来像是衣物,也没打开瞧。”
欧阳戎多问了一句:“小师妹没和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绾绾不和以前一样吗,怎么,你们俩拌嘴吵架了?不像啊,她刚刚陪我吃点心、插瓶花时,还有说有笑的,不像是不开心,嗯,主要是也没告你状,按道理有什么事,是要大报告的。”
甄淑媛好奇问,瞧见欧阳戎脸色,她突然眯眼:
“难道檀郎是又让她受委屈了?状都不敢告,强颜欢笑?”
“……”
欧阳戎无奈:“没有。怎么把我说的和坏人一样,另外,什么叫‘又’。”
又聊了几句,欧阳戎有些松口气的离开,从婶娘话里看,小师妹没生气不开心就好。
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亲自来送。
少顷,他有些一头雾水的返回饮冰斋。
欧阳戎让白毛丫鬟去打热水,转身走进书房,瞧见书桌上的一只包袱。
走去,打开包袱。
摊开的包袱里,静静躺有一双绣花鞋,还有三双女式足袜。
足袜材质有华贵丝绸,也有轻薄蚕丝,颜色更是多样,三双分别为雪白、淡粉还有紫色。
除了这些物件外,包袱里没有什么纸条之类的留言解释。
“奇怪,好端端小师妹给我送这个干嘛,难道是给薇睐的?大小不对啊,总不会是我穿吧,开什么玩……”
欧阳戎话语卡顿,表情变了下。
他不禁拿起绣花鞋与足袜,打量了下,这些鞋袜都十分干净整洁,不沾灰尘,但是上面隐隐有小师妹的体香气息,也不知为何……
鼻子嗅到了熟悉幽香,欧样戎眼角狠狠抽搐了下。
“不是,你送这些干嘛……”
他甚是无语,把幽香鞋袜丢回包袱,用力摇头,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它们。
但也隐隐明白了小师妹的意思。
好家伙,连他都觉得变态,小师妹那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而且,刚刚在浔阳王府书斋议事的时候,她那副冷若冰霜、莫得感情的态度是怎么回事,真就主打一个反差呗。
欧阳戎愁眉苦脸的看着小师妹悄悄贴心送来的东西。
他只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多了点“食色性也”,喜欢捉弄她,并不是有什么痴迷玉足的癖好。若不是十分确定匠作小家伙正被关在剑匣里面“肚兜”思过,还以为是匠作跑去告密了小师妹,造谣他恋物癖……
“小师妹啊小师妹,怎么又误会了……咦等等,为什么是又……”
谨慎小心的收起小师妹的私密鞋袜后,欧阳戎用力揉脸,好好反思了一番。
静坐了会儿,脸上表情逐渐收敛,他默默转头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眼前再次闪过不久前丝毫不搭理他的那张清冷俏脸。
心中有一道暖流无声淌过。
“怎会这么傻……”
欧阳戎轻声呢喃。
俄顷,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被衣领遮住的细微牙印,轻叹一声:
“可牙咬的也是真疼啊。”
……
黄萱给破旧小红袄的裌衣夹层多塞了一些芦花与草絮。
秋日愈发寒凉萧瑟,不过她日子却过的格外心安。
距离受贵人相助、险被商妇利用的那次风波,已经过了大半旬,
黄萱的生活重新回归到了正轨。
与那位低调出行的毡帽青年、江州长史,已经没有了交集。
她也没有带着新红叶去修水坊的浔阳王府敲门。
现在回头看,黄萱知道那日贵人丢下的这句话,只是助人后的话术,掩盖善举,减少她亏欠之情。
所以,自然也不用傻乎乎再去敲门。
有些事记在心里就行,而有些人是生活在两个世界,连交集都不会有,不叨扰硬凑,安分守己,已是为报。
对于黄萱而言,那场风波的痕迹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这种事在繁华热闹、过客如云的浔阳城内,充其量不过是湍急水流中一颗小石子激起的小朵水花。
红袄小女娃依旧每日照常出门,去翰雷墨斋手工制墨,中午在墨斋里蹭一餐饭,下午会去西城门边的闹市上,在陌生的茫茫人流中,东奔西跑叫卖折扇红叶,傍晚赶在爹爹下工回来前,赶回破旧小院煮饭,若是运气好,还能在顺路经过的菜市口,弄来一些破损蔬果,或是白捡或是便宜甩卖的。
每天都过的很忙碌,但是踏实心安。
不过……一些痕迹影响,其实也还有点。
例如翰雷墨斋那些欺人的管事伙计们,无人敢再冒头欺负她,甚至走路都是绕着走。
也不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传的,反正隔壁街青楼的老鸨们再也不敢来诱惑她卖身。
另外,那位裴姓贵妇人确实如其所料,没有找她与爹爹的麻烦,甚至浔阳楼午宴风波后的第二天,她还亲自登门了一次,在门口处,向他们父女礼貌致歉。
至于那个陈房东,没再出现,也没提什么卷铺盖滚蛋之类的话,甚至前日她和爹爹带着所欠的房租钱,上门交房租,陈房东诚惶诚恐,他们父女俩再三要求后,才勉笑收下……
黄萱每日傍晚回家,都会经过巷子口那座临街的大宅子,偶尔会投去一眼。
就像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