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江州司马

按道理说,年底应该最忙的时候。

结果现在倒好,江州大堂人都来不齐。

欧阳戎最近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江州大堂唯一的“老实人”,嗯,就他是来任官办事的,其他人都是来江州旅居、游山玩水的。

眼下,城内的大部分民生事务,都落在了欧阳戎的案头,堆积的高高的。

除去浔阳渡市舶司管理贸易的肥差,其他事务大伙似乎都不太愿意干。

或者说,想干的,官职不够,官职够的,不愿意干,也干不来。

前者,便是江州大堂下面那些油滑小吏。

后者,例如王冷然、元怀民这些或科举出生或高门荫官的读书士人。

欧阳戎终于明白,当初江州济民仓的十几万石粮食,为何会被几只硕鼠愚公移山的搬空了。

主打一个“无为而治”。

江州府的“旅居官员们”对于浔阳城内的事务,似乎还没有那些外地聚来的精明商贾们热心呢。

只不过这种无为怠政的情况,对于欧阳戎而言,似乎有益?

一位愿意揽事、大揽特揽的江州长史,在浔阳城内自然权力极大,财政民生都在他的手里。

特别是王冷然,似乎并不在意江州府的钱袋子落在欧阳戎手里。

好像挺蠢的,但仔细一想,倒也正常。

这种封建皇权的时代,在傲慢的勋贵士官们眼里,士农工商,商贾排最后,地位不及工匠,与戏子一样低下。

什么钱袋子,那叫提款机。

欧阳戎估摸着,在王冷然眼里,可能只要紧紧握住浔阳城与附近折冲府的兵权就行了。

任何涉及枪杆子的事情,王冷然捂得严严实实,分毫不让欧阳戎沾,特别是浔阳王府附近的护卫,其实就与半监禁差不多,日日向王冷然禀告动向。

欧阳戎轻笑一声,继续埋首案牍,提前给即将到来的铸佛之事,仔细算账。

约莫一个时辰后,正午的钟声传来,欧阳戎放下了笔。

“下午出城,选址去了……”

他嘀咕一句,离开正堂。

先是召来长随,一齐前往马棚,准备牵“冬梅”离开。

欧阳戎刚来到马棚附近,脸色一怔。

只见前方马棚内,有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绿服男子,正在围着“冬梅”转圈,不时伸手抚摸一下,一脸痴态,还跑去撅起屁股,更换马槽里的饲料。

“冬梅”不耐避开,打了个响鼻,陡然两脚后蹬,吓得绿服官员后仰摔跤,从地上爬起身,扶正帽子,摸摸身上,长松口气。

幸亏没被踹中,否则某人新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就要新鲜出炉了。

“元怀民,你在干嘛?”欧阳戎皱眉走近。

“啊,长史大人。”

某位江州司马吓了一跳,脸色讪讪问:“这……这是您的坐骑?”

“嗯。”欧阳戎点头:“名唤冬梅,怎么,它得罪你家公马了?”

“不是不是。”元怀民精神一震,手指冬梅,煞有其事道:“这是匹好马啊,长史大人可否借我一用?”

“伱要干嘛?”顿了顿,温馨提醒:“它是母马。”

“如此良驹,应当作赋一首,下官想带回去好好观察一下,先洗一洗,嗯先画一副良驹出浴图也不错。”

“……”

欧阳戎牵马,头不回走人:“离冬梅远点,它不想见你。”

冬梅立马打了个响鼻,马首蹭了蹭主人肩膀,似通人性,感激涕零。

爱马人士元怀民立马跟上,苦苦哀求:“长史大人,成全下官此愿吧……”

欧阳戎忽然回头:“你没点卯,该不会一上午都在骚扰它吧?”

“点卯?”元怀民一愣,旋即拍额,苦了张脸:“啊忘了!”

“真有你的啊。”他点头赞扬,下一秒变脸,平静说:

“缺勤一天,扣俸半石。”

“唉唉唉,长史大人别生气,能不能别记名,下官俸禄快罚没了,元正夜要吃雪了……”

元怀民突然捂肚:“哎哟,下官今日腹疼,长史大人,告假一日,告假一日……”

怎么会这么不着调?

欧阳戎板脸离去。

活该你当江州司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