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任是难以想象,也绝不该存在的信任,这不是临时战斗中交付后背的信任,而是更加深刻的,超脱一切的信任,这信任的证明就是小女孩将她的弟弟,那‘蝴蝶计划’中属于她的双生子之一,自己一半灵魂似的存在交付给了女猎人保管。
“这不可能。”
终于有事态超脱了男人的掌控了,就算女猎人的‘圣裁’出现时,男人的情绪也没有如此波澜过,毕竟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圣裁’又或是隐藏到最后才站在舞台上的女猎人,都不过是让他惊讶一下的产物罢了。
但女猎人和小女孩之间出现的“信任”,这才是他真正所忌惮的。
不可知,不可理解,即为隐患,即为恐惧。
“不过你们圣殿会的人真有意思,每一次遇见你们,都能感受到那股浓烈到让人窒息的自信和骄傲。”女猎人说,“不过倒也是可以理解,毕竟能独立进行任务的圣殿会走狗可都是有着那玩笑般的‘册封’的啊。”
“我说的对吗?”她看向男人,“圣殿会的‘骑士’阁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即使不愿意,男人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不会收到答案,但他依旧还是问了出来。
“一个拖延时间的人。”女猎人为男人鞠躬,“其实从某方面来看,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一个‘骑士’,杀死一切胆敢冒犯君上的狂徒,等到反攻的号角再度吹向,硝烟再度点燃的时刻到来。”
在雪地上箭矢穿透的死侍与尸体们燃烧着白火,被‘圣裁’封印的它们就永远只能是死物,男人本该为舞台送上的终曲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女猎人不死,这场戏剧就永远到达不了尾声。
“到现在还不愿意揭露你的底牌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这片尼伯龙根是天然形成的?”女猎人抬首看着男人幽然说道,“还是说你认为就凭这些小猫小狗就能给这场大戏画上休止符?”
“既然你知道圣殿会,也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很好奇。”男人望着女猎人,黄金瞳中的火焰飘摇,他的身影沉闷如雷,“你又有何等依仗面对你即将承受的毁灭?”
雪地中突然响起了鼓掌声,那是女猎人在鼓掌,她说,“很好的台词,现在我们终于步入正轨了。”
那是浓烈的讽刺,面对这种讽刺,男人没有震怒,反倒是沉默了。
“好吧,既然你选择毁灭。”男人说,“那我就如愿以偿给你毁灭。”
他闭上了黄金瞳,在另一处的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睁开了那汽灯般明亮而巨大的眼眸。
—
在面对所罗门圣殿会的敌人时,真正应该忌惮、担心的是什么?
是敌人的血统吗?还是敌人的言灵?亦或是那庞大势力的资源和密不透风的信息网?
不,都不是。
女猎人在来到西伯利亚的北境时,早就做好了遇上圣殿会的中坚力量的准备了,在暴风雪到来时,感受到尼伯龙根的扩张时,她也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但当这种敌人真正地从雪地中拔地而起时,那股震撼感依旧是戏谑和漫不经心无法遮掩的啊。
她蔑视圣殿会的‘骑士’,但却也无法忽略他们掌控的力量。
龙的力量。
久违的暴风雪再度到来了,它来得那么急躁,小雪被狂风吹拂得怒号,整个世界在顷刻间变得白茫茫了起来。
广袤无垠的白色针叶林中响起了一个亘古的声音,那么的古老、苍凉,仿佛悠长地跨越了超越西伯利亚冻土的岁月,像是闷雷,又像是风吼。维科扬斯克山脉的白龙再度滚滚而下,仿佛回应着那古老声音的到来。
猎人的木屋消失了,一座山代替了它。
那原本是一个小小的雪丘,然后膨胀升腾为小山,进而山巅崩塌催落所有的白雪露出了里面那巨大的东西。
雪地中的女猎人在暴风雪的呼号中向后退了一步,那是对那生物的敬畏和礼节。
三天前的暴风雪就是他带来的,他就是灾厄天气的化身,这个史前的遗族凶戾、伟岸,又与暴风雪一样在锋锐的破坏一面前拥有着极致的美感,那是古奥森严的美,雄浑又令人敬畏,白色的冰霜覆盖在他蜿蜒如蛇的脖颈上,鳞片之间的碎冰挤压为齑粉簌簌落下化作群雪。
他张开了白色的大翼,实质的空气激波将周围的暴风雪震开,化作缥缈的小雪徐徐落下,那几十米的身躯屹立在暴风雪之中,扬起的脖颈对着苍白的天穹发出了浑厚威严的咆哮!
“...尸龙!”
女猎人屏住呼吸,视线停留在了那巨大之物的身躯上,即使冰霜的冷冻也掩盖不了腐朽的痕迹,那从伤口中露出的暗金色的骨笼尸骸告知着世界这只伟大的生物已经死了,而驾临他完美之躯中的则是那被册封的‘骑士’。
巨大的领域覆盖了一切,填满整个尼伯龙根,天穹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是尼伯龙根之外的世界,漆黑如夜。
在整个世界都为那白色的巨大身影出现而战栗,他又忽然收缩起了自己的双翼,匍匐在了地上,巨大的白翼收拢如盾般庇护在那渺小的黑影前。
控制着老猎人身体的男人立于白色的龙前,看着女猎人,宛如凝视着雪中一粒不可见的尘埃。
“原来如此。”女猎人说,“难怪你可以掌控尼伯龙根,可以自由地调动那些死侍追捕她...原来你真正地从头到尾掌控着一只...龙。尽管他已经逝去了。”
“那么,觐见吧。”白色的巨物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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