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何为杀生之意义?”开解之言入耳,茫然脑思愈见纷乱,旁人入景,满心思辨的俏如来浑若未觉,径自反问道。
“杀生,由基、意趣、行为、究竟,四种内容构成。基者,对象;意趣,夺去生命之意念;行为,杀生之过程;对方已死,则为究竟。”
心下思索不停,脑中回想着大差不离的情节,皇甫霜刃回应若定:“护生非止保护生灵,更是广施恩泽,愈病治残,断绝恶念,皆是护生之法。”
“由是观之,杀生念起,可为护生之意乎?”俊眉微蹙,似是隐感个中观念有所偏颇。
“不能也。”男子静视眼前芳华,手上动作不疾不徐,点燃炉香。轻烟袅袅,涤荡人心。
熹微月色间,修者隐隐捕捉到面前男子眼神、语调间的一丝不谐,来不及细思,只因疑惑萦心。
“既然不能,为何你自言杀生为护生?”
“如有一人,欲杀人为恶。杀一人不足,杀十人;杀十人不足,杀百人。恶业累积,终至无间。”男声转低,意犹未尽。
“若在他未杀之前,断因果,此人此生不再为恶,入轮回,重启佛性便无罪业。此为杀生抑为护生。”
同理心一起,宛若福至心灵一般,修者默契道出己身体悟,是对斩业僧者的全然尊崇。
“那么,何谓因果?”
佛法修为非凡,修者言谈若定:“所作者因,所受者果。”
“如果有一善人,救人无数,却被恶人杀害。恶人夺其金银,荣华富贵,安老终身。此何因果也?”男子步步紧逼。
“富贵者,或前生善缘,或今生负债;杀人者,或前生恶缘,或来世偿还。因果未熟,所以不明也。”
“因果如此难断,请问如何排解?”
“唯有皈依。”四字脱口,却是空泛无物。修者不由反思,是己道行差,亦或俗世难醒。
“不知,佛能断因果否?”
“佛不能断因果。”修者沉默半晌,最终仍是苍白回应。
“我手中有一团丝线,不见头尾,不知起终,亦不知数量也。要如何分解?”
“一剑而下,便得分解。”僧者觉悟历历在耳,似是彼此无声交契,修者回应言辞陡转果决。
立场,在丕变的作风下分明,佛身人心,清净法门终究非修者所求。
眼前人的蜕变自然而然的令人心惊,男子眸光稍敛,对冥冥中的天命意志又多了几分敬畏,不过仍是追问道:
“虽说分解,但丝线俱断,要之何用。既言无用,何必分解?”
“丝线所系,是善恶两端。恶果未必不为善因。丝线一断,却是重头再起。理清源头,自能分解。”问答角色对调,修者心绪在字句对谈间愈来愈明。
“从头再起,胜却恶业纠缠。”男子颔首赞同。
如若扫除长久蒙蔽之心尘,俏如来脑识转入空灵,一息明悟:“因果相系,丝线纠缠。无可解,无不可解。”
多言易成知见障,男子不再赘述,一起身一拂袖,暗调折扇落入掌握,皇甫霜刃趁着月色尚明,无声离去。
风过林梢,伴随男子离开,普天星象复归如常运行,独坐之人兀自沉思,分毫不觉忽变的光阴流速。
信手解开问心之术,皇甫霜刃逸步而去,却在回廊之上,被等候多时的人截了道。
“看来史君子欠你一句多谢。”
“这天下,”回望一眼,男子落下判语,“需要的不是第二个史艳文。”